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假王妃”的案子还未尘埃落定,却又冒出来了两个“妄人”。一个自称是崇祯皇帝,一个自称是崇祯皇帝的儿子。

阮大铖望着墙上挂着的这幅千里江山图,满眼尽是爱惜之色。这幅图很长,他一边踱步一边细细地观赏着。冯可宗只讷讷地跟在他的身后,心惴惴不安。

“王希孟的这幅画真是绝妙呀。”阮大铖笑着说:“只可惜天妒英才,小小年纪就西去了。唉,真是可悲可叹。冯大人,你觉得此图如何?”

冯可宗尴尬地一笑,道:“在下是粗人,不通墨,让阮阁部见笑了。”

“哈哈哈……”阮大铖爽朗地笑了一阵,幽幽转过身来,说:“听说京里又出了乱子。”

冯可宗一惊,叹道:“阮阁部耳目竟如此灵通?不错,今日午时,巡逻的官兵捕了两个妄人。”

“怎样的妄人?”阮大铖沉着脸问道。

冯可宗踌躇了一下,答道:“一个是法号大悲的和尚。他自称是大明崇祯皇帝。另一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自称是太子朱慈炯。”

“真是荒谬!”阮大铖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墨纸砚同时跳了一下。

冯可宗赶上来说:“阁部高见,这一老一少定是妄人,咱们以大不敬之罪一杀了事。”

“不可。”阮大铖忽然转过身来望着冯可宗,悠悠笑着,说:“这两个人我倒要见上一见,再做定夺。”

“这个……”冯可宗一阵踌躇,但也只好答应下来:“既然阮阁部要过问,在下也不敢阻拦。只是诏狱阴冷,阁部需多穿些衣服,免得着凉。”

阮大铖缓缓坐了下来,笑道:“谁说我要去诏狱了?你把人带来,我在这里见。”

“这里?”冯可宗吃了一惊。阮大铖只是含笑点头,他也只能唯唯称是,退了下去。

阮大铖坐在屋,捧着一杯清香的热茶,一边细品一边暖。不一会儿,就听屋外起了一阵喧哗。“我乃堂堂大明天子崇祯,你们谁敢推我!”

阮大铖闻言便轻蔑地一笑,心暗想:“这人居然如此粗鄙,怎能成大事?”

“哗啦”一声门被推了开来。一个和尚模样的人一阵踉跄,走了进来,看样子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似的。

“狗奴才,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还敢推我?”大悲和尚冲着身后那锦衣卫大声吼叫着。

“见了内阁首辅阮大人,还敢狂吠!”锦衣卫一声怒斥,一脚踢在大悲的小腿上。大悲“哎呦”一声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地上。他刚一抬头,正好撞见了阮大铖那火辣而深沉的目光。就像从睡梦猛然惊醒的徐枫撞见了高数老师的目光一样。这一望之下,大悲竟打了个哆嗦,刚才的嚣张气焰顷刻间就颓了下去。

那锦衣卫鞠了一躬,道:“阮阁部请便,小的就在门外候着。”他说完便退了出去,轻轻将门关上了。

斑斓地日光被门窗所阻,竟透不进来。屋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大悲抬起头瞅着高坐在前、似笑非笑的阮大铖,心着实有些怯了。但他仍强撑着胆子,站起身来说:“你是阮大铖?哼!你早已列入了阉党逆案,永不叙用。如今又怎生做了大官了?”

阮大铖森然一笑,道:“你不简单呀,知道不少事。”

大悲哼了一声,道:“朕乃崇祯皇帝,你的案子可是我朱御批,怎能不知?”

“你还知道些什么,从实招来。”阮大铖不紧不慢,一字一顿地说。

“哈哈哈!”大悲忽然放声大笑,道:“你这阉党逆贼,也配审我吗?我可是当朝皇帝!”大悲说到最后,双臂高举,显得异常激动。

阮大铖却也不急,只是微微一笑,道:“就算你是皇帝,如今落在我和锦衣卫的里。我要你死,你也是非死不可。所以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免受皮肉之苦。”

听了这话,大悲心微微一颤,略显惊慌地说:“你……你敢弑君?”

“如今我保的是弘光皇帝朱由崧,你说我敢不敢杀你?”阮大铖冷笑道:“自古以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弘光既是由我和马士英所立。旁人就休想夺去我们这定策之功!就算是崇祯皇帝也不行!”

“啊?”大悲双腿一软,又跪倒在了地上。他强自镇定,用瑟瑟发抖的语调说:“阮阁部明察,我可不是什么崇祯皇帝呀,我就是一游僧,被马大人看,才照他吩咐假冒皇帝的。”

“哼!果然是马士英!”阮大铖问道:“他为何这么做?”

“马……马大人说我只要来假冒崇祯皇帝,他就可以将当今天子废黜,立我为君。”大悲急急地说:“只要我当了皇帝,马大人说他就不用怕左良玉了。虽然我也不懂这里头是个什么因果,但马大人既如此有把握,我才一时鬼迷心窍的呀!”

阮大铖点了点头,叹道:“左良玉为清君侧而来。可如果君都没有了,也就无需再清了。哼!马士英这是要釜底抽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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