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徐枫坐着车撵到达苏州时,已是华灯初上的时辰。而这首枫桥夜泊恰是他最易想到的关于苏州的诗。
极具江南韵味的苏州古城就静静地躺卧在朦胧的月色,粼粼波光将两侧的红墙绿瓦倒映在水,宛如是现实世界的倒装宇宙。徐枫坐了一整天的车撵,此时又登上了一叶小舟,慢悠悠地在这江南水乡驶过。
“暮帆!暮帆!”他细细品咂着柳如是给自己取的别号,越想越觉得喜欢。“暮帆,日暮时的远帆。只可惜现在是夜晚,不是日暮。”他颇觉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驶舟的船夫是个年约四十的汉子,但一开腔就是玲珑剔透地吴侬软语,好听极了:“徐大人呦,苏州的夜景也是很美的,我划的慢一点,您慢慢游览。”
徐枫点头称是,侧目望着两岸的酒楼和游人。五成群的年轻书生一边谈笑一边在人流穿梭。还有些富贵的公子哥拥着一两个曼妙女郎,悠闲地在桥头赏月吟诗。
看到这一切,徐枫当真是感慨万千。苏州与南京不同,这里远离政治心,化气息倒是更浓一些,地位有点类似二十一世纪的国际大都会上海。
徐枫的小舟驶过一座小桥时,只听桥上一个书生扬声说道:“辟疆兄,如今马阮二贼把持朝政,祸国殃民,难道你我不能进京直谏吗?”
听到这话,徐枫心头一紧,耳朵立即就竖了起来。船夫满心以为徐枫也是阉党人,立即笑颜道:“徐大人,这些年轻学子不识抬举,您可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啦。”
徐枫把一抬,止住了他的话。此时,小舟正好划过小桥之下,桥上人的言语听得愈加分明。“停下来。”徐枫吩咐了一句。船夫不敢怠慢,只好暂时停泊,心里却想着:“你们这些学生也真是,上哪去谈国事不好,非要在这里。唉,又可惜了一条热血性命。”
那个被叫做“辟疆”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明末四公子”之一的冒襄冒辟疆了。而和他对谈的也是“云间子”之一的陈子龙。
“唉,子龙啊。”冒辟疆颇为无奈地说:“当年咱们一起搞了留都防乱揭帖,揭露阮贼的罪行。可结果呢?学子们死得死、逃得逃。如今马阮势大,就算咱们复社的所有学子联名上书,那又能如何?”
陈子龙重重地一拳砸在了栏杆上,忿忿地说:“昏君奸臣,大明是穷途末路了!”
冒辟疆倒是轻轻地一笑,说:“子龙又何必伤怀呢?朝代更替乃大势所趋。你我是读书人,只懂得安邦定国的学问,哪有让朱明江山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辟疆兄,我且问你。”陈子龙十分严肃地说:“倘若满清南渡,亡我汉家天下,老兄该当如何?”
冒辟疆沉吟了片刻,又反问道:“那子龙又该当如何呢?”
“小弟不才,愿散尽家财,招募乡勇,拼死也要与那夷狄一战!”陈子龙慷慨激昂地说着。
“徐大人呦,酸秀才们的疯言疯语,您老还是不要听了。他们……他们都是乱讲的啦。”船夫陪着小心说。
徐枫露出了淡淡地笑意,说:“船家,你是怕我会抓他们坐牢,是吗?”
“这……”船家一时足无措,难以回答徐枫的话了。
“你放心,他们都是有良心的国人,我绝不会加害的。”徐枫从怀摸出了一小锭银子递给了船夫,说:“辛苦你了,烦你送我上岸。”
船夫接过银子呆了一呆,才连忙称谢,划船靠了岸。徐枫整了整衣冠,登岸上桥,朝着冒辟疆和陈子龙的方向去了。
冒辟疆一边点头一边说:“是啊。只可惜朝廷不济事,否则我也真想学学班超,投军报国。”说到此处,两人都是一声叹息。
“就算不投军,也能报国。”徐枫站在他们身后,竟是毫无察觉。他突然出声,两人都是一惊,急忙回头来望。人这才打了一个照面。
徐枫在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冒辟疆的大名,原以为他是个大帅哥呢,没想到一见之下却有些失望。
这冒辟疆身材枯瘦,颧骨突出,皮肤也有些黝黑,怎么看都和风流才子不沾边。而他旁边的陈子龙却是面容清秀,一表人才。
冒陈二人也将徐枫一番打量,见他与自己一样都是书生打扮,自然也以为是复社的学生了。
于是冒辟疆一拱,问道:“足下另有高见?”
徐枫微微颔首,笑着说:“高见不敢当,只是一点粗浅的认识。”
冒辟疆和陈子龙对视一眼,齐声说道:“洗耳恭听。”
“我大明之困,首困于银钱。倘若朝廷银钱充足,那就不会流贼四起,防御满清的军队也不会挨饿。”徐枫说道:“可是我朝自崇祯以来,加派饷,且是越征越多,至于各种摊派、巧立名目的税赋更是多如牛毛。如此横征暴敛,但国仍然捉襟见肘,前线的士兵依然要忍饥挨饿。两位觉得,这样的朝廷能平流贼,抗拒外虏吗?”
徐枫的这番高论说得陈子龙和冒辟疆都是啧啧称奇。两人对他也是好感顿生。陈子龙不禁说道:“足下此言令我等顿开茅塞,却不知足下有何良策呢?”
“既然找到了病灶,只要能对症下药,当然可以起死回生。”徐枫胸有成竹地说。
冒辟疆迎上来道:“听说南京派来了一个什么经济督导员,要以苏州为试点,改革财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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