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抵达营地时已是申时左右受伤的士兵当即被抬往营帐等待救治,损坏的攻城器械亦需紧急修缮,大军上下疲惫不堪季舒先是下令留守营地的士兵埋锅造饭而后将清点人数的任务下发到了各个百夫长手上再由他们层层上汇。
忙碌间季舒令人唤来了耿义,秘密交代了事情与他去做,他饭也顾不得吃便带着数千轻骑驰出了营地。
半个时辰后典戎前来禀告了大军伤亡人数,就这么一日的功夫,便折了近四万人,虽说敌方损失的人手约莫有他们的两倍可这些士兵大多都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心中难过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季舒听过后只点了点头战争的残酷便在于此,没有不流血的战争。
没过多久,凌微便着人传唤众将前往主帐议事季舒不用想也知所为何事,当即带着典戎一道去了主帐。
刚一入内两人便感觉到了一股针锋相对的意味何洛面色冷硬虎渊郡郡守更是脸色发紫,二人间明显发生了什么争执。
凌微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季舒,拉着她先坐下一盏茶的功夫后诸将便陆续抵达了主帐各个都因为损兵折将而面色不佳甚而还少了几人。
见众人到齐,虎渊郡郡守哪还坐得住,当下冷笑了一声,起身道:“世子不该给我等一个交代吗?”
季舒懒得与他辩驳,直接说道:“该说的阵前都已说了,大人若是心存不满,自可将此事上奏朝廷,我等着朝廷裁决便是。”
“呵,真是好大的口气。”虎渊郡郡守头次在季舒面前占着上风,当下不留余力地讥讽道,“如今韩大人死了,奚夷城也没攻下,世子真是带的一手好兵。”
琢郡郡守皱了皱眉,出言说了句公道话:“一事归一事,奚夷城本就易守难攻,一日无法攻克实属寻常。”
何洛忍了又忍,正打算争辩几句时典戎先是爆发了,直接指着虎渊郡郡守怒骂道:“我等在战场上流血流汗,你算个什么东西?!整日里只会说风凉话,有本事就用这张嘴去叫开城门啊!”
“今日的情况哪个不是看得清楚明白?!要不是那姓韩的惹来妖僧,还用得着将士们拿命来攻城?!别说他现在死了,就是没死,老子也要将他剁成肉泥!”
帐内诸将亦是义愤填膺,纷纷起身请命道:“若是朝廷降罪下来,我等愿与世子一同承担!”
虎渊郡郡守没料到如今还有这么多人站在季舒那边,一时脸色涨成了酱紫,摇着头冷嘲道:“一群疯子,强杀朝廷大员是什么罪?届时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大人可说完了?若是说完了也容本王说几句。”凌微听得心头火起,一贯温和的面容上难得现出了几分愠色。
虎渊郡郡守还道他是要责罚季舒,当下拱手道:“殿下请说,臣等自当洗耳恭听。”
凌微起身瞥了他一眼,眸中闪过几许嫌恶,语出惊人道:“世子今日所为乃是本王授意,请罪折子本王已着人快马送往平都,大人若有不满,自可再递一道折子。”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季舒眉头一皱正要起身辩驳,却被他一手按回了座中。
“本王前来西北平乱时,圣旨上明言写定,许本王便宜行事之权,韩允德不配位,所行种种无一利国利民,如今反倒有阻大军攻城,如此蠹臣,死不足惜。”凌微说着扫了眼帐中众人,淡淡道,“为保朝廷颜面,本王方令世子阵前斩之,诸位但有异议,皆可将此上奏朝廷。”
何洛看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头个俯身拜道:“殿下此举,臣拜服。”
杜玉衡紧随其后道:“臣亦拜服。”
饶是琢郡郡守听了凌微所言,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虎渊郡郡守更是脸色煞白,眼含惊恐,余者纷纷拜道:“臣等拜服!”
此事既了,凌微很快遣散了众人,独将季舒留了下来,季舒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动容是假的,半晌后她叹了口气道:“你好不容易聚拢几股势力,何苦牵扯进来?”
凌微摇了摇头,坚定道:“自来西北,你出力良多,每每皆是我安居后方,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岂可再由你独个抗下?”
“我有功劳在身,顶多也就……”
“不可!”凌微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不容商议道,“妖僧遣使一事你回绝也就罢了,可若让有心人利用一番,定会说你是怀恨在心公报私仇,父皇对你杀心甚重,此事决不可由你打头。”
“何况再怎么说我也是亲王之身,处置他一臣子总归比你名正言顺些,如此也当少些人置喙,朝堂之上自有许大人为我们斡旋,此事便不要再提了。”
季舒也非扭捏之人,默然片刻后便承了他的情,转而说道:“既然如此,左右韩允已死,你不妨再上一道折子,举荐何大人为宁州布政使。”
凌微不急着应下,摸了摸手上的扳指,玩笑道:“莫非你杀韩允时便打着这主意了?”
季舒也不否认,坦言道:“既已担了罪名,自不可放过这机会,何大人能力有目共睹,于公,宁州如今满目疮痍,由他治理最好不过,于私,他虽不愿介入党政,却是个性情中人,必会念着你举荐之恩,他日若有所求,绝不会袖手旁观。”
凌微闻言,面上笑意深了些,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道:“举荐奏表已与请罪折子一道送了去。”
季舒讶然,随后失笑道:“却不知你反应这般快。”
“也是玉衡提醒的我。”凌微笑了笑,临出主帐前又宽慰了季舒一句,“安心破城,不必他顾,再有人闲言碎语,我自替你料理了他。”
季舒原还在讶异杜玉衡,再听得他后面的话,心中受用,将他送出了主帐。
此时帐外夜色暗沉,更兼朔风凌冽,凌微紧了紧身上裘氅,让季舒不必再送,自行回了营帐歇息。
翌日一早,大军用过朝食后,季舒并未赶早率军再次攻城,而是令大军好生歇息,养足精神,正好此时后续队伍将粮草运了来,她便让百姓又搬来了大量巨石。
直至午时左右,季舒方点了五万人直奔奚夷城,这回攻城器械只带了云梯和抛石机,攻城车受损最严重,留在了营地继续修缮。
待大军远远瞧见奚夷城的轮廓时,即便昨日已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斗,此刻看着城外那堆积着近半城高的尸身,仍是有种命悬一线之感,好似自己今日也有可能那尸山中的一员。
“呸!亏那妖僧还是出家人,也不将这些尸身掩埋了。”
如今气候寒凉,这些尸身不至腐坏,只是堆积的尸体太多,却是不利于他们攻城,典戎骂了句后策马行到季舒身边提醒道:“世子,这些尸体若不处理的话,攻城车往后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云梯可协调长度,此时倒还不必担心,可尸体堆在城墙外,攻城车无法撞击墙体,却是失了用武之地。
典戎心里甚至猜想着,那妖僧极有可能是有意用这些尸体恶心他们。
季舒的态度却是有些古怪,只淡淡说了句:“不必理会。”
典戎挠了挠头,恍然想起他们这次并未带攻城车来,而与抛石机配备的石块几乎都留在了营地,如此看来季舒心中早有打算,于是也不再多问。
待大军行至城壕边时,竟发现城墙上悬着韩允的头颅,凌微等人见了,脸色都极为难看,虎渊郡郡守欲要发作,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这回季舒没有亲自指挥大军作战,而是将攻城事宜交与了典戎,自己则寻了个机会把韩允头颅射落,令人好生收殓了。
季舒观察战局的同时,亦偶尔指点一番典戎,这一仗并未持续很久,不到一个时辰季舒便下令鸣金收兵。
此时双方交战正激烈,这乍然响起的号角声让两边都有些反应不及,不过士兵早已习惯了服从命令,当即推着云梯向后撤退。
凌微等人看了个不明所以,但也没人提出质疑,想提的人不敢,余者都不谙战事,季舒大破横蜈岭在前,谁也不觉得她会无的放矢。
大军撤离之际,城墙下又添了数万具尸身,几乎堆成了一面尸墙,叫人见了头皮发麻,甚至从骨子里渗出一阵寒意。
行了约莫五里时,季舒让凌微带着大军先行回了营地,自个与典戎只留了五千士兵在身边。
沈浥尘和数十架抛石机也留了下来。
“世子是在等耿义?”典戎也算跟了季舒有一段时日了,多少对她的行事作风有几分熟悉。
季舒瞥了他一眼,对他今日的指挥整体还算满意,听得他问,便带着几许考量的意味问他道:“我在等他给我带来一样破城利器,你且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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