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运带着两个兵士,打着伞走到水牢前,从贴身口袋里取出钥匙打开第一道牢门,又把符印交给里面的牢头,牢头才从内打开了第二道门。
两个兵士守在门口,他则背了手一步一步由牢头引着往内走去。
水牢常年潮湿、光线昏暗,各种气味混杂着,很是难闻,让他也忍不住掩了掩口鼻,牢头陪笑道:“将军您千金贵体,有事吩咐声,不用劳您来这腌渍之地。”
祁承运不理,暗自盘算等把那事了了,这水牢也就废了,原本就是老一辈折腾出来的玩意,镇西候袭爵后停了许久未用,要不是为了与那人的约定,才不得已重新启用了这水牢。
走到最后一间牢房,祁承运挥挥手,让牢头回去,拿出钥匙,打开牢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昏暗的牢房内,一人被铁索捆缚在铁椅上,披头散发,低垂着头,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块完好,腿上腐肉发出真真恶臭,白花花的蛆虫钻进钻出。
“你完事没有?”祁承运对着一角说道,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不满与嫌弃。
话音方落,阴暗一角里缓缓走出一人,瘦削挺拔,一身黑衣,双手拢在袖子里,微微笑眯的双眸盯着祁承运,不疾不徐道:“将军为何如此着急,我家主人与您约定的日期不是还没到吗?”
祁承运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直直盯着那被捆缚在铁椅上的人道:“只怕约定日期没到,这人已经给你折腾死了。”
“哈哈哈”黑衣人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笑了几声,在祁承运厉芒直射下,仍不改笑意,自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乌丸道:“放心,没问出主人要的东西,我不会让他死的。”
“我不关心你们想从他嘴里挖出些什么,只是要提醒下,我爹娘信佛,不要在我的地方弄出人命来,否则我和你家主人的约定不但作废,而且绝饶不了你。”祁承运说完,又看了眼奄奄一息的那人,拂袖而去。
黑衣人冷笑了下,转身一瘸一拐向孟骁走去,扯起他的头发,如毒蛇般盯着他苍白凹陷的脸颊道:“孟大人,你的主上早把你忘的不知道哪里去了,否则,这么长时间也没来救你,你又何必这般执着。”
孟骁艰难的仰起头,露出个虚弱的微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哑着嗓子道:“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得到任何东西。”
黑衣人怒极反笑,森冷强硬道:“从今天开始,我每天打断你的一根骨头,看看你能撑多久。”
羲和不知道水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祁承运终于走开了一会,她抓紧时间,趁着他不在,支使侍女和仆从或去熬药,或去取东西,终于秦英然身边只剩下了她。
“阿禾,不,羲和姑娘。”秦英然虚弱的喊道,她努力想抬起身子,却被羲和轻轻按下:“秦当家,你身体虚,不要乱动,祁承运走开了,我才方便与你说话。”
秦英然点点头:“好。”
羲和轻声道:“水牢位置你是知道的,我所住的楼正好对着水牢方向,每日有专人送三餐到水牢门口,里面人会辰时一刻、午时二刻、酉时一刻拿进去,除此之外,极少有人进出,我来了后,祁承运也就只进去了一次,不过有天夜里,我曾见一人悄悄从里面出来。”
秦英然急问道:“那人是谁?”问完后悔问了愚蠢的问题,羲和初来乍到,怎会识得。
羲和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安抚道:“距离有些远,我虽然看不清那人面容,但他似乎一瘸一拐,走路不甚利索,出来后去的也不是祁承运居所,而是在院子侧门那逗留了好一会,你可以让人去查探下。钥匙我这两日已经想到办法,印泥我一直随身携带,只要找到机会,我就会印下钥匙模子,送出去仿制。至于令牌,我还没完全想好,因为只要一离身,他很快会发现。”
秦英然咳了两声答道:“一切以姑娘安全为重,其他我会安排,过两日我就自请出府。”
“你先好生休养,你伤的很重,不能随意移动,长公主和侯爷现在把你当作救了他们女儿的大恩人,老参、灵芝络绎不绝送来,你就安心养好伤,不急于一时。”羲和看人快回来了,便打住了话题,微笑着帮她掖了掖被角。
秦英然朝她笑笑,蓦的想起了什么,问道:“宋将军怎么样了?”
宋诤啊,羲和不知道如何回答,回忆起他走时的神情和语气,充满了告别的决绝,心堵的有些难受,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见状,秦英然自然是马上明白了,眼眸黯了黯,强笑道:“瞧我,又傻了不是。这箭不像是扎了胸口倒像是扎了我这脑袋。”
羲和莫名有些伤感,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他不会有事,你不用担心。先把伤养好。”
外间狂风骤雨不歇,内廷传出宋诤身死、二王子受重伤被圈禁的消息震撼了云国群臣,大家看向宋相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和同情。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宋相喃喃自语着,失魂落魄,步履蹒跚,推开下人撑开的伞,很快消失在雨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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