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邵之洺身边的高蕊打破了沉默,她指着橱窗里的那把团扇,道:“这位先生,这把扇子请您开个价,我想用在我们的婚礼上。”说完,她抬头看着邵之洺,眼睛里全是满满的崇拜与甜蜜。

梁和听到高蕊的话终于回过神来,他的目光落到邵之洺被高蕊亲密挽着的右臂上,突然反应过来开口要买扇子的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邵之洺的未婚妻了。他不动声色地整理好思绪,开口道:“那既然是二位结婚,不如就送给你们吧。”说完也不理会对面人的反应,头也不回地回了工作间。

今天辛晓珍看他在工作室连着帮了好几天的忙,整个人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就赶他回去休息。

梁和下楼,外面的冷风吹得他往羽绒服里缩了缩。人行道上的雪被来来回回过路的人踩得很实,踏上去一个不注意还会打滑。他玩心大起,一个人往前慢慢出溜着滑,活脱脱一个可爱小少年。

小少年往前滑过一段,看到眼前站着的人,停下不滑了。

梁和眼前站着的人是刚才的和未婚妻携手的邵之洺。

邵之洺送了高蕊回家,不知怎么的,他手底下的方向盘不知不觉地就又带着来到了珍绣坊。他下了车没走几步,就看到眼前的梁和在雪地上自顾自玩得正起兴。小孩儿脸上笑意藏不住,眉眼弯弯,鼻头红红,完全不复从前在他面前平静拘谨的模样。

他默默地看着梁和,直到梁和也发现了他,停在了他面前。

梁和十分意外地看着邵之洺,他不是刚跟他未婚妻出去了吗,怎么还在这呆着啊?虽然意外,但也还是平静地跟对面人打了个招呼:“邵先生,恭喜。”

邵之洺见他看见自己后,就立马回归从前的拘束样子,他的心里腾地就生出了一股无名火来。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压抑着情绪,沉沉开口:“晚上有空?请你吃个饭。”

梁和听了这话,下意识地要拒绝。人家再怎么说也是要结婚的人了,自己还好赖不识地跟人家纠缠在一起,那就是太不识相了。他随口说道:“不用,我吃过晚饭了的……”

“那就送你回去。”邵之洺拉开副驾驶,等着梁和上车。

梁和见他这副架势,也不好拒绝。但他更看不明白邵之洺这是打的什么算盘。自打两人分开以后便再没有交集,这一晃过去了半年,今天再遇见真真是纯属偶然。就算两人都在辛晓珍的工作室,他们也不一定能碰到一块去。他极少出现在客户面前,招呼客人的事他从来不掺和。梁和一般都在员工工作的区域或者独立的工作间忙活,这些地方客人都很少接触得到。

他思忖片刻,还是犹豫着开口:“不好麻烦邵先生,我坐地铁回……啊!”

他冷不防地被邵之洺抓住手臂,被一把推进了副驾驶。邵之洺关上车门,冷着脸从车前头绕过,进了驾驶位。

梁和被邵之洺的举动吓到了,他从来没被邵之洺这样粗鲁地对待过。他呆呆地看着邵之洺发动车子,缓缓驶向马路。他回过神来,万年好脾气的他此刻也有些恼了,他质问邵之洺:“邵先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您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心里就憋着火的邵之洺,听见梁和这句带着怒意的“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情绪更加控制不住地烦躁。他压根不管路面上还有积雪,只赌气似的狠踩油门,不要命地往前开。

梁和见他完全没有放自己下车的打算,索性放弃挣扎,眼睛看向窗外,嘴巴紧紧抿着,一句话也不说。

邵之洺转头看副驾驶上的梁和,他抱臂坐着,胸膛气鼓鼓地一上一下。他头一次见梁和在他跟前发脾气,看着妥协的梁和,邵之洺烦躁的心绪平静了几分,转头看向正前。

当他看向前方的一瞬间,路口突然斜斜蹿出一辆车,逆行着横冲直撞地朝他们撞过去——

邵之洺猛地去踩刹车,可是他忘了雪天道路湿滑,即便踩了刹车也完全不能即刻将车速降下来!两辆车子在电光火石间就这么面对面地飞速撞在了一起!

苏维这两月一直在S市监督新楼盘的建设工作。公司内部打算把原来的孤儿院拆掉,建设一片崭新的复合式高级住宅区。他们规划的这片区域包含高层小面积的公寓,以及盖到十层的洋房,最好的地段建造独栋别墅区。孤儿院那里被划归到建设小高层的计划中,很快就被拆除,原来的地方重新挖了更深的地基,新的高层楼房不紧不慢地一层一层往上摞。

每天都泡在工地,办公区域是临时搭起的简易板房,苏维天天泡在一堆水泥土渣中监工,就连他一向坚持的干净整洁在这种环境下都难以维持。不过好在公司为他们在一个条件尚可的酒店里短租了几间大床房,各位主管在辛劳的同时好歹也算有个舒心的地方住。

苏维今天像往常一样在刚刚盖了没几层的建筑里跟着总工程师巡视,他在一旁听着工程师跟工头来回解释设计图上某些不太好懂的地方,一边低头在表格上写写画画。他主要负责跟进项目的完成进度,向公司定时汇报工程进展,其他专业的东西苏维插不上手,只管默默听着。

他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工程进度,眼角瞥到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进了升降梯。

他没仔细看,只当是来干活的工人。不过这人好像没戴安全帽啊。

苏维和总工程师结束了这边的工作,正要坐升降梯去下一个施工点,外面突然有几个工人扯着嗓子拼命地喊:“有人坠楼啦!快叫救护车!”

苏维听到这话,暗道大事不妙。万一人有个什么闪失,公司里又少不了会赔偿,工程进度也会因为其他部门的介入调查而耽搁。在这节骨眼上,每耽搁一天,公司就会搭进去数不清的钱。

一行人匆匆下了电梯,飞也似的奔向事故地点。

当他看到眼前血肉模糊的人时,苏维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梁和?!

苏维看到眼前的情景,大脑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运转。似乎有一只手不容反抗地扼住了他的呼吸,只允许他一点一点消耗肺里仅剩的氧气。耳边的声音一瞬间消失殆尽,眼前只模模糊糊地分辨出人群手忙脚乱的身影。

“……呼吸……他……有气!……”

耳边响起了这样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身体不知道被谁突然狠狠撞了一下。苏维立刻灵魂归位,他试着动了动僵在原地的双腿,随即疯了一样扑向倒在地上的梁和。

他小心翼翼地将奄奄一息的梁和抱在怀里,身边的工人七嘴八舌地说:“他还有气儿!还活着!救护车呢?!叫救护车了没有!”

苏维往梁和的颈动脉摸去,指尖探到了怀中人脖颈上传来的极微弱、极缓慢的跳动,他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稍稍放下了一点。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通讯录里一个号码哆嗦着点了三回才点对,焦急万分地等待对方接通。

在接通的那一瞬间,苏维就不管不顾地冲着对面吼:“萧医生!您医院里直升飞机有空吗?梁和坠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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