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骰子——”季沧笙拉长了声音,仿佛怕对方残年余力的听不见。

“请庄家出来丢,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那人一心落在延年益寿丹上,生怕季沧笙反悔,不论说什么都是好。

没一会儿,赌坊的主人也到了。一连出现了两颗仙丹,不可能有人能坐得住。

庄家骰骰,自然是公正的,毕竟两遍都交了东西,如若不公正,这赌坊也开不了这么久。

“大。”

“小。”

骰定。

小。

那人欣喜若狂,直接从位置上跳起来,生怕丹药被人抢走,冲过来夺过玉瓶就跑了。

“仙君豪爽。”赌坊主人见季沧笙神色无异,仿佛输的并不是一枚仙丹,而是几张废纸,便道,“仙君此来,是有什么吩咐?”

仙丹不过是抛砖引玉,方才那人也没点见识,竟然这么就跑了,也难怪只能来赌场碰运气。

季沧笙从椅子上站起,笑了笑:“早就听闻这边有趣,但方才一局,觉得没什么意思。”

赌坊主人微微点头:“那仙君之意,什么才算有趣?”

季沧笙摆了摆手:“罢了,我随便逛逛,丹药你就收着吧,那种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是我这人不喜欢太热闹。”

“是,那仙君请便。”赌坊主人挥手退下了跟来的侍者,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能随手拿出仙丹,还敢这么招摇过市的,不论是这人,还是他身后的侍卫,应该都身手不凡。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怀璧不危者,岂是凡人?

季沧笙优哉游哉,说是要逛,还真走马观花地逛起来,这张桌子看看稀奇,那张桌子等等输赢,完了摇摇头,大摇大摆地走了。而他身后的眼睛,也逐渐多了起来。

这种地方,一个两个人或许管得住,那更多的呢?

花不语沉默地跟着,却也注意到了周围开始有些扭曲的空间,心中警惕,却没有说出,只是已和无名隐隐联系,若有变动,随时可以召出。

随着跟在他们身后的人越来越多,那群人也在暗自较量着,这赌坊为了治安下了不少繁杂的定制,在不断的法术之间,定制越发明显。

空间扭曲到一定的境界,定制便破了。

赌坊眨眼变为了真正的地狱。

赌.徒本就血气方刚,进来这儿赌的,有几个是怕事的?有禁制时做出头鸟只有一个死字,现在禁制破了,形势已乱,不趁机为所欲为地干点什么,对得起交的门票?

赌坊老板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各层的庄家能逃的也逃了。

这群不要命的疯子,他们可不打算管,这种失控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等他们自相残杀完了,再回来收拾残局,修个土楼费得了多大劲?

局面一时无法掌控,又没个人管,那群压抑依旧的表更疯了起来,完全不怕把地给打塌了。

花不语被季沧笙拉着四处躲避,一路下到了赌坊的最底层,在漫天的战.火中,被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拦了下来。

从天而降的惊雷术劈向那个身影,那人只是抬手一挥,便把雷术挥开,落到一旁,登时砸出个半人深的坑。

热风呼过,将那人所着斗篷的帽子掀开,露出了阴影下的脸。

竟然是鸢阳楼里那个引他们进去的小倌。

“二位仙君玩得可好?”小倌抬手,用袖子半掩唇角笑道。

“既然出来了就别绕圈子,我徒弟在哪。”季沧笙用手把花不语别到自己身后,沉声道。

“仙君真是无趣,哪有前.戏都不做,上来就讨人的。”那小倌袖子一撩,浓郁腻人的香味扑来,呛人得紧。

不过须臾间,袖清晖已挥出,却将小倌的残影劈开,小倌化作青烟,笑道:“仙君若是想救你那徒弟,可到水月阁一叙,不过,只能你一个人来。”

青烟渐渐凝聚出了小倌的上半身,那人掐着袖子,手指往季沧笙鼻尖一指,被躲开了也不恼:“妾身不喜欢和他人一并享用,切记,切记。”

无名斩开了小倌最后的残影,空中的轰鸣声更甚,那些个赌徒杀红了眼,仿佛被控制了神智,直直冲了下来。

另一头,方才的小倌渐渐凝聚成型,乖巧地低服在红衣女子脚边。这女子正是前些日子,变为曾岚氏的人,也是当年面世大会,在花不语的丹田种下血雾之人。

她所在的空间漆黑得无半点光亮,面前竖着一面琉璃镜,镜中正是鸢阳楼下赌场里的景象。

红衣女子抬起手腕,掌中便出现了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她的手很小,不足以握住,只能捧着拿到嘴边,像是吃着熟透的水蜜桃,汁水顺着白嫩的手腕,落到鲜红的罗裙上,留下深色的斑点。

之前趁着花不语精神崩溃,本想看看那人的记忆,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弱点,何曾想到竟有那样大的收获。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花不语竟然是逆转时间的重生之人,也难怪……

不过,最是有趣的事,莫过于他竟然被前世的仇家捡走了,并且还在保有记忆的情况下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想来上一世,这天元仙尊处处破坏她的好事,女子的眼中便浮现出了一丝怒意,她抹去了花不语有关季沧笙对他好的记忆,挑拨这二人的关系,对于拥有花不语前世记忆的她来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等他们互相仇恨,让花不语亲手杀了季沧笙,再把那些回忆还给他,哪怕再坚定的意志,也受不了亲手杀死自己爱人的打击吧。

上一世的计划,被这天元仙尊给搅了,这一世,她可不会让他活到那个时候!

女子幻想着未来的对策,不禁嬉笑出声,随意挥动了下空着的左手,琉璃镜那头,便起了浓浓的白雾。

白色的烟雾乍起,逐渐弥漫,将整个赌坊淹没其中,可谓伸手不见五指。这些迷雾并不会消散,反而越发浓郁,连近处的气息都能隐藏。

空中的乱战还在继续,不少人已冲到了最底层,险然躲开好几次白雾之中刺来的攻击,二人依旧没找到离开的办法。

花不语的手被紧紧捏着,这样的情况下,不能暴露气息,无法感知身边的人,只得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防止走散。

本知道情况危急,他却有些心猿意马,光是被握着手腕也让他无法心安,只有实实在在地回握过去,他才能确保他不会放手。

季沧笙这人,向来无欲无求的,浑身上下透着股虚无缥缈的味道,仿佛一松开手,就会永远消失在视线里。

白雾的笼罩下,让他越发地烦躁不安,看不见牵着自己的人,就好比有一把火在他心中烧似的,就要把里面全部烧干了。

注意到袭向季沧笙的声响,花不语立刻抽动手腕,把人拉回了近处。隔着薄纱一般的白雾看清了季沧笙的脸,如同往心坎里浇下了清泉,甘甜柔软地扑灭了火。

花不语回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缝也挤进去,把空荡荡的心房填了个满实。那里有力地搏动着,在胸腔里震得发响。

那人看他一眼,有些无奈地呼了口气,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控制,适应之后便能在混乱之中听清各式的声音,再灵巧地躲开,走向下来的楼梯。

快要到楼梯口的时候,白雾中忽的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季沧笙的另一只手,将人拖进了一个不大的房间中。

屋内虽也弥漫着白雾,却除了此人再没有别的气息,花不语只觉得手上一重,便跟着季沧笙一并被拖了进去。

他有些警惕地召出无名,却听见季沧笙制止道:“等等。”

白雾中,近在咫尺的人一袭青衣,偏偏而立,上半张脸被赌坊统一发放的面具遮住,分明是认不出的,却止不住冒出熟悉的感觉。

花不语心中被一块巨石嘭地砸下,浑身血液凝固,连心跳都快趋于静止。

那人声音沉沉,语气里带了些无奈:“果然是你。”

季沧笙眼睫翕动,声音不带半点波澜:“师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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