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的葬礼没结束几天,秦徽连伤心都顾不得,朝中的事接二连三压下来,磨地她一日比一日劳累,原先的悲伤竟也逐渐被抛之脑后似的淡忘了。斟字酌句地打磨了一封奏折呈上去,这案便成了无凭无据的悬案。
牵扯其中的人各有各的鬼胎,几个御史当朝便毫不留情地参了秦徽一本,说辞大不相同,却都是一个意思——秦大人担此重任,承的是女帝的希望,然而到了大事上便手足无措,毫无头绪。都说秦大人惊世之才,名不副实倒不尽然,然而年纪轻轻,资质尚浅,阅历不足,当不起大理寺卿这个要职。要多义正言辞有多义正言辞,把殿中沉默不语的人当成了不会动的靶子,只教一言一语化作利箭射过去,却都不中红心。
大皇女最是乐的看她吃瘪,仿佛见着秦家的人不痛快,她身上就能多长块骨头似的,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经看见了秦徽被口舌之剑戳了个千疮百孔的模样,三魂七魄都乐地飘到了半空。
御史的唾沫不要钱似的下了一场临头雨,连珠炮一样,说到劲头上,女皇都拦不住——御史下督群臣上谏君王,那张臭嘴里什么深明大义张口就来,总是一副气愤填膺的样子,芝麻大小的屁事也能说地通天彻地,没理也能扯出理来。
同为御史的陈大人听不下去了,几句话堵了回去,两个大臣当朝就掐了起来,大有喷到天昏地暗的架势。
这滔滔不绝的口若悬河断在内侍一句“陛下——”里,端着雪白拂尘的女侍从殿外小跑进来,穿过群臣,说话间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见鬼似的惊恐,拜道:“陛下,秦……少主求见。”
她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合适,“少主”两个字在唇齿间兜兜转转了一圈,叫出来的时候也觉得重如千斤。
隔着几层台阶,女皇刚松下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觉得自己已经被御史的口若悬河说地耳朵麻木了,还以为听错了,身体微微前倾几分,蹙着眉又问了一遍:“什么?你说谁? ”
女侍暗自咬牙,壮着胆子咬字重复一遍:“秦少主——大理寺卿的长姐,在外求见!”
那名字像个存在了许久的魔咒,即便没被直接说出来,还是足以让人心惊胆战。若说方才是没有听清,那么眼下,女侍短短几字一句的话,竟比御史的出口成章还具穿透力,尖刺一样扎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臣和女皇一同静下来,两个针锋相对的御史此时反而露出相同的惊愕来,殿中一时陷入死寂。
然后一眨眼,不知是哪边先炸开的锅,秦徽一动不动地立在铺天盖地的嘈杂里,脑子里已经懵成了空白,若非还剩一丝理智,当时就要撒腿冲出大殿去。
实在太突然了——高堂龙椅上俯视群臣的女皇都愣了,完全没有再见秦岫的准备,天子袖袍下的手几番握紧又松开,手心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倒不是因为怕——身为天子,她当政已经数十年之久,什么场面没见过,早已练就一身泰山压顶都不变色的本领,只是那孩子给她和秦徽的感觉完全不同,反而让她本能地感到无法掌控,和她的家族一样,一直在削尖了脑袋与她作对。
女皇的近身内侍一定知道,她曾不止一次地一面发怒,一面还感叹秦岫:“此女当为皇家人。”
可怜女皇还不知道,若秦岫真的生为皇家人,必定是冷心嗜血,就算有朝一日荣登大宝,没几年也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昏君,连赶带轰地滚下来,再载入史册,臭名留青史。
谢暲本想着没能除了秦岫这个混账王八蛋,让秦徽吃吃苦也不错,好戏看到一半,大皇女都在心里连连拍手称快了,骤然打断,正在瞪着那煞风景的女侍,冷不丁听见这话,也是一愣,还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谁都知道,昔日秦家一家落狱,秦少主是如何东躲西藏逃过捕押,又是如何言辞轻狂对陛下不敬的,女皇心里一直都记着这账呢,冤有头债有主,十有八九不可能看在秦徽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她早早知晓此人命大没死,本还想瞒着,不料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主动洗干净了往油锅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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