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颂小心翼翼起来,眼神透着试探。
长庚似乎并没有她预料之中的怒火,而是移过了目光,淡淡说道:“丑物之胎记,果然甚丑,如吾所料。”
屈颂说不出话来了。她张了张嘴,对着面前这张令人生厌偏如琢如磨,宛如精致无暇的冷玉的俊脸,反驳的话是半个字也说不出的。
这时公子长庚忽然想起来,这丑物在离去之时曾经对自己说,她知道一处所在,极有可能是鸢获藏令的地方。优人演绎人间百态,知晓各国的奇闻掌故,因此听说过晋国前代的先贤名将绵山救主的故事,王为了感激这名将军,便将那座峰赏赐给他,并赐鼎封禅。长庚道传闻不知真假,但屈颂说她有十全的把握,并且鸢获将军久经沙场,一定对这些名将旧典了若指掌,长庚才示愿意信任屈颂。
但接着屈颂便说,恐公子季淮狡诈,必会洞悉她的想法,如果公子季淮要阻止他的去路,那么她会接着利用千手峰的山势,借助地形玄学之说,把季淮的人马引入惊门。长庚不通奇门遁甲之事,但料想是她师门渊源,也不便询问。
他其实也有些兴趣,正要问出口。
王帐帘门被一只粗糙的大掌突兀地掀开,一人头戴兜鍪,披坚执锐闯入,双目耿耿,“公子,宦者安在帐外哭嚷着求见。末将依照公子之言,削去了他半边鬓发,仍是不能恐吓住他,他声称有冤,坚持要面见公子,以求脱罪。”
闻言先惊讶的是屈颂。她一直记得,这个安于公子长庚身侧举重若轻,机灵圆滑,颇受赏识。如今,她偷觑了眼晋公子的脸色,真是冷如玄铁,长庚的手背青筋曝露,几乎是愤怒隐忍到了极致。她感到一阵惊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武士迟疑之下再度说道:“末将无能。区区小事,亦不能为公子分忧。”
但实则是,武士们心中都明白一点,在王侯身边伺候着,要翻身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别看安眼下身陷囹圄,可万一他真有办法,能让公子回心转意,一夜之间又重回以前的风光巅峰呢?莫落井下石,欺人虎落平阳,这是人人深谙的道理。因此面对安的请求,武士犹豫再三,仍是表示愿意将安的心意代为转达,至于公子如何处置,那便是公子的事了。
长庚冷静了片刻,一旁的屈颂听到他来自深胸之中的浊重的呼吸声,一声之后,他看向帐外,起身,“把人弄进来。”
“诺。”
武士应承,转身朝外走去,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认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少顷,屈颂又见到了昔日跟在公子长庚的身边,晋国宫廷之中连同宫长孟鱼见了都要给三分面的内监,他被剃了半边头发,脑袋顶上还有因为挣扎而不慎刮出了血痕,正汩汩地冒着血珠,他满脸泪水淤青,身上狼狈不堪,教人半拖半拽扯入公子长庚的王帐里来了。
彼时,长庚仍是如此容光焕发,比起昔日更是风采卓然,而自己曾跟随着公子出生入死,今日沦为阶下囚徒。安后悔又后怕,匍匐于地,忍不住呜呜出声,泪水更是肆意奔涌而出。
长庚冷着一双漆眉,侧身看着。
王帐里的桔灯被他信手点燃了几盏,亮堂宛若白昼。
如此明亮的帐篷里,安却瑟瑟起来,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长庚的双腿,“奴婢错了呜呜!公子,奴婢是猪油蒙了心!”
长庚被他抱住双腿晃动地眼晕烦闷,用了力道挣脱,见不知死活的太监又要拥上来,他恶心地抬脚便把他踹走了,安被踹得眼冒金星脑袋发蒙,几欲伏地呕吐,为了免于冲撞了长庚,死死忍着,把嘴巴捂得不露一丝缝,发出压抑的干咳声。
这情景连屈颂都看得不忍了,她把腿蜷了起来,但无法为安说上一句话。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头颅之上悬着一柄利剑?
长庚冷着面孔俯瞰安,双手紧捏背向身后,腕骨几乎狰狞突出。
“公子季淮给了你什么好处?”
长庚失望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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