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事情暂且搁置一边,顾也满脑子竟然都是郑鹿鸣那丫头,昨日是她欢天喜地的来寻自己,自己却强出头,也许坏了她的心情,今天理应是自己去秦王府,向秦王叔请个安,也顺便看看那丫头。

未曾想顾也还未走进内府,却听到一身清脆俏皮的嗓音在身后喊道:“小王爷,哪里走!”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小郡主,顾也回头,只见郑鹿鸣已不再故扮男装,正直勾勾看着自己,一身素白长裙点缀几根淡淡的金线增添了质感,笑意盈盈,眼澄似水,长发未挽,美的似仙子下凡,而她的笑却如此真切动人,又把顾也拉回了人间。

顾也一下子懊恼起来,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愚笨,只凭年少时可笑的念头,竟六年不进京,想起昨日湖心亭中鹿鸣嗔怪自己的话,不知自己的不进京又让多少人在背后非议了小郡主。

“小王爷,我今日又寻了个好地方,走,带你去玩玩。”郑鹿鸣见顾也只是呆愣原地,以为太子的死给了他颇大的不开心,走上前去拉他的衣袖。

顾也回过神,自觉有些失态,脸一红,只得跟着郑鹿鸣走。

“昨日那姓游的太坏心情,今日我们便不去翠风楼。”郑鹿鸣说道。

“今早他父亲已经带他过来向我又赔了不是,还送了不少礼品,说是天下奇珍。”顾也笑道。

“我知道,我远远地便看见他们游家的马车,只待他们走远了我再进去找你,这老头还算识相。”

“毕竟当了半辈子的丞相,为人处世自有他的一套。话说回来,郡主,今日不去翠风楼,又去哪?”

“跟着走便是,带你去听好故事。”

出王府没多远,郑鹿鸣早已吩咐人备好了马车,兴许是不想与游氏父子撞见,才停在了这里。两人同上了车,一同向京郊驶去,前天进京的路上还是一路大雪,经两日的好太阳,竟大多消融,只留了雪后这分外清新的好空气。

顾也撩开车帘,往窗外瞧去,六年未见,这京城也还是如自己记忆中一般,变化不大,只是身边这郑鹿鸣,倒是变化颇大,再不像小时候那般蛮横,转念一想,又也许变化最大的是自己,郑鹿鸣还是那个郑鹿鸣,只是已是成人的自己越发能发现她性格里熠熠闪光的美好。

两人一路说笑,路过一景,总有回忆,不知不觉间,便到达了目的地。

“郑虎行昨日回府和我说,这里有个疯老头,竟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我想昨日分别时,吴王兄你脸色沉重,便寻思今日带你来寻点开心。”两人下了马车,郑鹿鸣还是轻轻拉着顾也的衣袖往前走,秦王府的两名侍卫也并不跟随,行了礼便静静侯在马车边。

顾也听郑鹿鸣如此说,心头一暖,感念她竟如此细致为自己着想,回答道:“我只是不知明日该如何面对皇上,痛失爱子,他老人家一定很心痛。”

“该如何面对便如何面对。”郑鹿鸣手一扬拍了拍顾也的后脑勺,又说道:“这天下老年丧子的可怜人数以百万计,你都要替他们难过吗?”

顾也一时语塞,只低头不语,跟着郑鹿鸣往前走。

“瞧,到了。”郑鹿鸣喊道,手指往前一指,小山坡下一棵没有叶子的大树,树下一个衣着破烂的老乞丐,手拿一酒葫芦,似乎在咿咿呀呀地讲些什么,身前围坐了一大帮农人,只是初春,地里还并没有农活,这些人似乎是专程来听这乞丐说书。

“把你的腰牌收起来。”郑鹿鸣说道。顾也自然领会了她的意思,他佩戴这腰牌去,这些农人便知道他是吴王府的人,哪里还敢围坐在这里悠然自得的听乞丐说书。

顾也收了腰牌,两人一路小跑下这个小山坡,在一群农人中寻了个位置,也盘坐在地上,听那乞丐说什么。

“上回说到吴王荡平天都以东六州,与其他三王以及太祖皇帝合围天都。”那乞丐抿了一口葫芦里的酒,砸吧了下嘴。在场的众人全都听得聚精会神,无一注意到新来的顾也和郑鹿鸣。顾也听到这老乞丐说吴王,以为是自己的父亲,又听他讲了天都,太祖,明白了是讲百年前的事情,这吴王想必是自己的高祖,顿时也生了兴趣。

“这回我们便说说丰朝天将军——杨碧水,是怎么凭一己之力拦住了八方兵马。”那乞丐又慢悠悠说道。顾也看看郑鹿鸣,她也一脸茫然,这史书是他们小时候一起在京城学的,授课的先生哪个不是学富五车,只是这杨碧水的名字,却从来未曾听过。

“话说这杨碧水,也是个奇人,杨是丰朝的国姓,杨碧水他爷爷也是实打实的王爷,按理说杨碧水是一辈子养尊处优吃喝不愁,可他却偏不,白天苦读兵书,夜里苦练功夫,天资过人加上他家的皇族血脉,不过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是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兼任丰朝最高武将天将军。其名头比起如今我朝的陈云溟总司长,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祖爷也不是吃素的啊,当时丰朝大势已去,太祖手握八方雄兵,联合顾关郑田四家手握重兵的军政使,势如破竹风卷残云一般不过月余攻下了丰朝四十九州里的四十八州,只剩这天都一城,由杨碧水的亲兵守四方,围攻了两个多月,互有损伤占不到便宜。”

“这杨碧水这么厉害,早干嘛去了,攻到只剩个天都了,才出来。”人群中有人问道,众人齐声附和。

那老乞丐又喝一口酒,咽下,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这你们就不懂了。杨碧水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这神州大地飞来飞去四处救火不是?所以我料他当时就抱定了死守天都的决心,据说当时天都粮仓存了够用十年的口粮,想必就是想拖得义军人心涣散,再绝地反击。况且,这杨碧水除了自身武功已臻化境,他更用兵入神,发明了现在已经失传的八大阵法,这阵法大家都知道,守易攻难,这八大阵法任凭太祖爷如何请高人都破不了,每次出击必死伤惨重,当时天下还没从战乱里缓过来,只待一鼓作气拿了他丰朝京城,变个天,谁知道这杨碧水如此难缠,我想太祖爷当时恐怕也是心急如焚哦。”

“派刺客杀了这杨碧水不就完事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是啊,天下就在这一人身上,杀了他,不就全解决了。”又一群人附和道。

“哎哟哟,我说你们怎么听不懂人话,杨碧水乃是天下第一高手,刺杀他?谁有这个本事,你能去刺杀陈总司吗?说话不过脑子。”那乞丐骂道,骂完又说:“那杨碧水根本就不怕刺杀,放言谁有本事伤到他,他当即自刎,有本事的下战书就行,他自出城门应战,只是这剑下绝不留情。”

“难道连有本事伤他的人都没有?”郑鹿鸣忍不住问道。

“这位小姐说对了,那还真没有,不是打赢他,是伤他一寸,可是任凭太祖爷和四王想尽一切办法请尽天下高手,最多的也就在他剑下走个五十个回合,识相的认输的都捡回一条命,好面子不肯求饶的都成了他碧影剑下的亡魂。”

“可是这天下终究跟着太祖姓了李。没人赢得了他,又破不了他的阵,如你所说,我们现在还是丰朝人。”顾也看了一眼郑鹿鸣,说道,他们只道是这乞丐自己编了这故事来骗这些乡野农夫取乐,再不愿自己的老祖宗在这人口中受辱。

“这位公子也说对了,太祖爷自然是赢了,可是这位杨碧水将军却不曾输,据说那日太祖军中粮食已不够应付三日,眼看着要功亏一篑退兵,太祖亲自下战书比剑。”

“啊?”在场众人皆惊。

“不过二人并未过招,太祖爷只是凑近了那杨将军,说了一番话。那杨将军沉思许久,长叹一声便自此从人间消失了,只留了一封信在将军府。”

“信上怎么说?”

“别着急呀。这杨将军一消失,丰朝自然溃败,那丰朝末帝也是一把火烧了他那富丽堂皇的皇宫,与皇后皇子都成了宫里辨认不出的焦尸,令人感叹。对了,那信上并无许多字,告诉我故事的人也没有全然讲清,只是提到若这天下再对不住黎民苍生,必有英雄以他杨碧水的剑法武功,兵法阵法重现江湖,扫平奸邪。”

“呜!如此诡异,即将得胜主帅却人间消失?那兵法阵法呢?”

“不知不知,讲到这里,以后的内容史书上有多少老乞丐便知道多少,余下的一概不知,散吧散吧,老乞丐明日也不来了。”那乞丐喝光了最后一口酒,哈哈笑道。

众人自起身离去,只留有顾郑二人,久坐不起。待众人走光,二人才起身到老乞丐身旁,顾也问道:“老爷爷,我从小饱读诗书,更是对史书兴趣颇深,可是您所说的我却从未听过,是您自己编造的?”

“哈哈哈,你这小娃娃,史书不过是后人写的,写什么你就信什么?”那老乞丐也欲起身离开。

“那您说当真有这天下无敌的杨碧水?”郑鹿鸣问道。

“有也只是有过,你信他他便有过,不信他他便没有过,一百年过去了,无论他武功多高如今也是黄土一抔,权当老糊涂我说的梦话吧。”老乞丐起身,举起酒壶最后往嘴里滴了最后两滴,吧咋一下嘴,摇摇晃晃地慢慢往远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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