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朝武德十三年冬,东城。

清晨,齐州府最繁华的洒水街上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行人,偶尔有行人路过都穿着厚厚棉衣,吸溜着鼻涕缩成一团。一辆马车匆匆而过,刚走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避让路边积水结的薄冰。

今年冬天冷得早,连西城买菜的菜农也比平时晚起了,宁放搭着齐大壮夫妇的牛车一路颠簸,到了洒水街已经是晌午了。

吴家下人王景打开门把宁放迎进去,一路带他进去。

立冬前,山贼赵虎带人下山劫掠百姓,杀了十三口,震惊齐州府,知府衙门以筹集剿匪资金为由向商会施压,这是一年来第五次向商会强行筹钱,商会会长吴安世和九辞公子为此争论,一气之下旧病复发了。

“王景,吴伯父怎么样了?”

“唉,说来话长,九辞公子和知府钱仁谦勾结,以剿匪为名威胁,逼着商会出钱出粮,老爷一气之下就犯病了。”

王景叹息了一声:“宁公子,老爷病了几天了,待会见了小心点,别惹老爷生气。”

“嗯”

宁放点点头,他平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不务正业,可毕竟是富二代出身,父亲活着时是齐州商会成员,对商会中情况多少了解。

齐州商会至今已经经历五任会长,成员都是有影响的商贾巨富,齐州府表面一派繁荣的景象下面就靠着商会维持。吴安世是第六任会长,但这些年来商会内部矛盾重重,危机四伏,吴安世的会长权威屡屡受人挑衅。

王景带着宁放走进去,吴安世今天病情好点了,正背着手在院子里赏菊。

“吴伯父”

吴安世往日威严的神情被憔悴和疲惫取代,看见宁放,眼里勉强露出一丝欣慰。

“世侄最近在干什么?”吴安世蹲下身,轻轻抚摸盆里的花瓣问道。

“伯父,侄儿最近……在看书……”

宁放实在不好知道该怎么回答,吃喝嫖赌?这怎么说的出口,只好含混说道,低头观菊想搪塞过去。

“哦……说说,看什么书?”

吴安世有点意外地看了宁放一眼,在他印象里这个不成器的侄儿什么时候对书感兴趣。那年黄河决堤,宁放父母死后,宁放就把原来的私塾赶出门了。

“伯父……是一些儒学的书。”

吴安世哼了一声,扭过头。白菊是别人刚送的,清劲雅致。对宁放,老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这些年来,宁放吃喝嫖赌不务正业,他时有耳闻,恨铁不成钢。

“伯父,是不是商会的事让您心烦了?”

宁放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吴安世叹了口气,说道:“世道不太平啊,山贼猖獗,衙门天天盯着商会,逼着要粮要钱,不给就封铺,我这会长是如坐针毡啊。”

“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

吴安世苦笑摇头。

自知府钱仁谦上任后,年年问百姓筹钱剿匪,山贼却越剿越厉害,这其中猫腻谁也说不清,商会今年已经是第五次被逼着出钱出粮。几日前,吴安世召集开会讨论,和商会成员九辞公子发生争论,一怒之下旧病复发。

未了,吴安世对宁放又是一顿训斥,宁放低头不敢吭声。这些年吴家没少周济,给的银子都被他吃喝嫖赌了,心里有愧。

………………

从吴家出来,宁放想到很久没去隔邻的秦记蛐蛐坊,便顺道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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