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醉,静谧的山中忽然有人声传来,未免节外生枝,他吹熄了手里的灯笼,闪身躲在树后,再一会,便看见荷歌与徐清夏有说有笑的出现。

月光打在荷歌的脸上,衬的她粉嫩柔白,两只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明媚而精致。她似乎有些累,走走停停,额发都汗湿在脸上,手里还握着根粗粗的木棍,样子有些滑稽。下一秒,徐清夏竟然极亲昵的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温柔的为她整理发簪。而荷歌也一直听话安静的任由他施为,脸上始终挂着笑。

恪看在眼里,忽然就记起,永远浑浑噩噩的初一,唯有今年不太一样。

她的手轻轻的,柔柔的,带着似有若无的清甜香味,她为他系好披风,又很仔细的理好边边角角。那披风上也沾染了她的香气,以及那枚新秀的荷花纹样。

这样乖巧的荷歌,为何会和别的男子出现在这深更半夜的林子里。恪有些不悦,脚下微动,踩断了地上的枯树枝,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那说笑中的二人俱是一惊,齐齐回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好在他的位置被树荫遮挡,完全看不到。但是他们却是在一处开阔的地方,恪清楚的看到徐清夏把荷歌搂在了怀里。

待两人走远,他本可以转身回去的,却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也幸好自己跟了过去,才救下了荷歌。

恪记得,方才为了躲避,推她的力道大了些,也不知道她受伤了没,“你可有哪里伤着了?”

怀里的人儿带着哭腔:“我没事。你呢?我知道你一定受伤了,伤哪里了?严不严重?”说着便伸手想去抚一抚恪的伤口。

“你别动,千万别动。”恪低低的喘着粗气,浑身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他清楚,此地乃鹤鸣山腹地密林,道路崎岖,荒无人烟,绝不会有人赶来相助。若想脱困,全得凭自己。

眼下,他们虽能躲在这一堆粗大的古木后头,却也只能暂时安生,外面那猛兽依旧在不停的逡巡,伺机要寻一个突破口。它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利爪不断拍打着木身。

恪忍着周身的疼痛,努力集中精神寻找脱身之法,陡然感到怀里的人在微微发抖,这生死之境,这绝望之感,都让他不由自主的掉入回忆的漩涡里。

“青凤,别怕,有哥哥在。”

“嗯。”怀里的女孩带着颤音的回答,搅扰着恪的灵台。

外面是混乱的喊叫声,有利剑刺破皮肉的声音,有身体重重倒下的声音。浓重的血腥味漫进鼻腔里,令人窒息。

怀里的女孩头发散乱,稚气的脸上满是惊恐。他低头心疼的为她捋了捋额前的乱发,把她楼进怀里。安慰道:“莫怕,有我,我一定会护好你的。”

女孩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害怕的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突然车帘被掀开,恪本能的抽剑而出,定定指向来人,来人惊呼一声,“少主,是我。”

恪才看清面前的是一脸血污的顾先生,后面跟着的扶哲,剑尖还滴着血。

“少主,快跟我走,情势对我们不利,你和凤儿必须分开走!”

“不!凤儿太我不能丢下她!”恪丢下剑,双手紧紧搂着怀里的少女。

“少主,如今形势所迫,他们人手太多,若不分开,我们都得死!”顾先生焦急的说道,挥手招过来一个高大的武士,“这是万葵,是我的心腹,你把凤儿交给他,由他带着突围。等过了如今这番境地,我们自会再联络。少主,眼下分开还有活路,一起呆在这,必死无疑啊!”

恪无力的抬眼,透过顾先生这一众人,他看到外面不断有拼杀的身影在车前掠过,他们的防卫圈在不断缩小。虽然他彼时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公子,虽然怀里抱着的是他最心疼的小妹,但他依旧头脑清晰。他知道顾先生说的都是实话,他们已是走投无路,别无选择了。但是,这一别,谁又能知道是否真的能再相见。

他亲手为小妹系好披风的肩带,轻轻拍着她的背,缓缓柔柔的安抚,“莫怕,你不是最爱驰马吗?以前怕你受伤不让你骑,今日例外一次,让万葵将军带你跑跑。只记住一条,好生听话,哥哥会去找你的。”瘦小颤抖的女孩儿眼里噙着泪水,憋着嘴点了点头。

即使过去许多年,恪仍清楚的记得随着马蹄扬起的尘埃里,那抹青色的披风在风中翻飞。那幅画面依旧是那么刺眼,那么令他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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