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弯月当空,繁星点点,沉沉夜色下点点银辉洒落辽营营盘,那一座座坟起的白色帐包好似田野中青草地拱起的蘑菇一般,一株挨着一株,一簇挤着一簇。月辉飒飒,火光耀耀,三月春风正暖,习习微风,薰人胸意,营盘间一青纱靓装的妙龄女子手提竹篮正向东角一座帐篷走去,她时时细细张望,侧脸看去那容颜娟丽,蛾眉螓首,正是琼嘉公主。

她来到一座白绸密织的营帐前,略略向着帐门的两名辽兵施了一礼,躬身道:“有烦两位兄弟,我只是想给他们送些酒菜。”那两名辽兵神色窘迫,举态为难,说道:“公主殿下,不是小人不给你方便,实在是大皇子有令,不容探视,你就不要为难小人了。”琼嘉公主道:“他是皇子,我是公主,谁也不比谁尊贵,平日里我待你们也算不薄,难道今日给人送些酒菜也不行?”那两名辽兵为难道:“公主,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实在是不敢呀。”琼嘉公主柳眉深蹙,深叹一声道:“也罢,我也不难为你们了,我堂堂大辽还有几个英雄?”说着便要转身离去。那两名辽兵对视一眼,各怀异情,道:“公主且慢。”琼嘉公主转过身来道:“怎么?”左首那一辽兵道:“公主有话要说需要尽快,我兄弟就担这个风险了。”琼嘉公主嘴角含笑,道:“那就多谢两位兄弟了。”说着迈步入帐。

原来耶律延禧将王伯昭锁了以后将三人关在辽营东角,特令耶律宗术严加看管,耶律宗术对王伯昭本有嫌隙,耶律延禧有说若是琼嘉公主探视尽可与往,但耶律宗术却下令禁止任何人探视,才会有这么一出。

琼嘉公主进入帐中,四周空寂无聊,面前只是三座黑栅铁笼,铁笼的每条钢筋都有拇指粗细,活生生的如囚禁雄狮野兽一般,王,聂,陆三人分左中右分别囚入笼中。琼嘉公主乍见之下怒填胸意,这哪是待人之道,分明将三人视作了孤狐野狼,猛禽凶兽。王伯昭初受酷刑,身心憔悴,瘫卧于铁笼一角,萎靡不振。

陆彦霖早瞧见进来之人是琼嘉公主,心里大喜过望,叫道:“公主殿下,你是来看我们的吗?”琼嘉公主走近铁笼道:“陆大哥,是我。”陆彦霖手把铁笼,喜道:“谢谢了,我就知道你有心。”王伯昭略奋精神,爬近笼角道:“你……你来了?不是说……不能探牢吗?”琼嘉公主见王伯昭神态懒惫,有气无力,丝丝烛光下面容蜡黄,与之驰骋万军时的威风模样判如两人,心感悲痛,苦从中来,忍不住垂下泪来,道:“伯昭,对不起,你受苦了。”王伯昭勉励撑持,笑道:“受什么苦了?这不是还活着吗?”琼嘉公主与熹光下见他胸前斑斑血迹,想起白日时的穿胸之痛,心痛如剜,纤手轻抚他胸前道:“还疼吗?”王伯昭手把她玉手笑道:“你来摸摸。”琼嘉公主伸臂入前,刚一触碰铁钩心里一惊,急忙缩手挽回,惊道:“你……你……”王伯昭笑道:“怕什么?现在已经不疼了,还有点痒痒的呢,有你来看我就是受多大的苦也心甘。”琼嘉公主嗔道:“你还贫嘴,这一定很疼吧?”王伯昭笑道:“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陆彦霖道:“现在不疼了,刚才还在哼唧呢,公主一来就不疼了,真是疗伤良药啊。”琼嘉公主白了陆彦霖一眼,道:“你有没有怪我?我真是无能为力啊,我……我确实……救不了你。”王伯昭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我们能保住性命已感激你的大德了,还敢奢求什么?”琼嘉公主道:“你……你不是一心求死么?怎么现在又说说这样的话。”王伯昭道:“我本为宋朝之将,被擒以后有死而已,无生之念,但想到还有你,我就不想死了,这条性命还要珍惜才是。”琼嘉公主双靥生笑,脸颊晕红,说道:“我真的这么重要?”王伯昭道:“那是自然。”琼嘉公主侧脸贴笼,好似身躺王伯昭怀里一般,说道:“那你也答应我不要死。”王伯昭道:“我当然答应你,可是你……你……”支吾半天不知该如何发问,见她脸色红润,晕生双颊,道:“你的伤势好些了吗?”琼嘉公主见他大难之际尤自关心自己,心里欢喜,道:“好多了,谢谢你啊。”王伯昭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没事就好。”

过了片刻,王伯昭道:“我确实很好奇你父皇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难道我军中真有你们的奸细?”琼嘉公主道:“不是这样的,雁门关虽然有奸细但不在你们军中。”王伯昭急道:“那在哪里?”琼嘉公主自知失言,踌躇不语。王伯昭微微笑了笑,道:“哦,我忘了,这是军机大事,怎么能随便说的。”琼嘉公主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父皇说宋军治军不严,雁门关上多庸碌无能之辈,只要派人稍在酒肆茶楼,瓦子赌坊这些官军常去的地方就能打听到宋军的军事信息,你们奇袭长蛇谷便是你们军中之人说出去的,被父皇派去的人听到了。”王伯昭呆了片刻,长叹一声道:“天命如此,人力无能啊。”

琼嘉公主见王伯昭感伤,心里也不胜难受,道:“不过父皇对你们三人还是佩服的紧的,说倘若宋朝军官都如你们这样辽国无论如何也难以打赢。”陆彦霖接口道:“公主,你这句话倒是实情,只可惜呀,宋军兵力虽盛但缺少有力的统将,好容易有呼延元帅也被你父皇设计坑了去。”说着不由得一声长叹。聂盖雄道:“公主,你父皇打算将我们关到几时?难不成要囚禁我们一辈子?”琼嘉公主道:“实不相瞒,我父皇对你们三个很是欣赏,他确实很希望你们能投身辽国,至于关你们到几时我也不知道。”聂盖雄道:“我们怎么可能会投身辽国,公主,你……你就不能想办法救我们一救?”琼嘉公主满脸愁容,道:“我是想……可是……”王伯昭懂得琼嘉公主的难处,道:“二哥,不要说了,今番我们兄弟能活命已全赖公主,还苛求什么呢?”

琼嘉公主误以为王伯昭暗语讥讽,脸一红,道:“我会尽量想办法的,你们放心。”王伯昭道:“你父皇现在应该在筹划攻打雁门关的计策吧?”琼嘉公主道:“你们现在脱不了身,就不要管那么多了。”王伯昭道:“是了,我们现在自身都难保,还管得了其他?”说罢一声嗤笑。又道:“行了,你回去吧,免得多生麻烦。”琼嘉公主指着笼前的酒菜道:“你们吃些吧,我走了。”

正要出帐王伯昭突然叫道:“你先等等。”琼嘉公主转过头来道:“你还有什么事?”王伯昭道:“我那马跟了我许久,也被你大哥带回了营来,有烦你寻到它好生照看。”琼嘉公主道:“放心吧,我将它和我的白马拴在一起,你不用担心。”说罢走出帐门。两名守门辽兵见公主出来躬身行了一礼,琼嘉公主微微点首,莲步轻迈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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