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碧粹宫中,姜念念见到了楚王妃带入长安的贴身婢女。 婢女皆说,楚王妃待下人温柔宽和,但在一月之前,楚王妃的性情却是大变。 楚王妃曾将自己锁在房中几日不出,就连楚王也不见。几日后开门,倒也与从前没有大的不同,只是性情变得更急躁了些。还连日催促着楚王早日到长安来,好早早见到宸妃与陛下。 姜念念问她们:“在那以后,姐姐可有跟你们说过什么吗?” 婢女面面相觑,皆是摇头:“不曾。只是王妃……近日待楚王也不若从前和善,的确是有些反常。” 那这些反常,到底是为的什么呢,难道真的像她猜想的那样,……姜珞云也是重生的吗。姜念念也不由暗暗思考起来。 “宸妃娘娘!” 这时有人叫住她,是楚王。 姜念念略一歪头,向他身后看了看:“怎么就你一人单独回来了,姐姐呢?” 楚王摸了摸下巴:“你姐姐去宣室殿请安了。皇兄也真是麻烦,我就懒得过去了,也不好搅扰了皇兄处理政务。” “你难得回来一次,陛下也不会烦你的。”姜念念说。 不过,看着楚王这幅模样。姜念念情绪忽然有一些低落。 她看原著的时候没有感觉,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但楚王还是少年时就封作骠骑将军,手握兵权,常年镇守在阴雨连绵之地,保卫国本。 姜珞云是楚王的妻子,他也素来珍之爱之。只是没想到……最后,姜珞云还是愿意飞上枝头,选择留在昭帝的身边。 “你又在想些什么?”楚王伸手,在姜念念眼前晃了晃,“女孩子心思重了不好,陛下是不会宠爱你这样的嫔妃的。”他一脸嫌弃,又补充了一句:“你不像珞云,你姐姐就很好。” 姜念念双手托腮,同样皱了皱眉:“我姐姐这么好,所以不应该嫁给楚王。” 楚王斜她一眼:“……胡说八道。” 她自然不是这么想,如果姜珞云真的说动陛下,将她留在宫中,那最可怜的,便是这位楚王了。 “妹妹,你为何在这儿?” 是姜珞云回来了。 几个时辰不见,姜珞云容颜更是昳丽,衬得楚楚动人,想来这趟宣室殿之行很是成功。 “姐姐,我等你好久了。”姜念念微笑着道:“我一直在找姐姐呢。园子里的梅花开了,我想邀姐姐一同陪我去赏梅。还有,让人在地下藏了好几年的酒,今日也该启封了。” “诶诶诶,本王也要去喝酒!”楚王上跨一步,便将姜念念拦住了,坏笑:“娘娘该不会这面子都不给罢。” 姜念念仰起头来:“那自然要看姐姐的意愿了。” 姜珞云则看了楚王一眼,温柔道:“殿下,改日罢,今日妾身想与妹妹说些话。” 楚王听闻,也不再说什么,“哦”了声,一字一句,郑重嘱咐:“那你要早去早回。” 姜珞云生生别开眼,只屈身行礼:“是。” 姜念念带姜珞云去的地方,便是束礼园。 宸妃盛宠,这束礼园是昭帝专门为她所辟。纵使在冬日,也是奇花烂漫、佳木葱茏,假石下更是一带清流,无处不溢着帝王家的清雅意趣。 过去束礼园要途经玹临门,便是臣子退朝的地方。 一人素白朝服,芝兰玉树,立在雪地中。宫墙下的风吹过来,吹得他的袍服猎猎作响。旁的臣子面色十分恭谨,不是顾长卿又是谁。 “顾丞相?”姜念念轻叫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顾长卿回过身来:“……” 那些臣子见是宸妃,忙俯身下拜。 顾长卿只是敛眸,淡声道:“宸妃娘娘,楚王妃。滨州一事的文书尚未完全下放,故而尚不能离宫。” 姜念念却上前一步道:“丞相的身子还未开始痊愈,便要在这风口吹风么。顾大人,你为何就不听话呢。” 顾长卿似乎有点意外,冷淡的眼眸中浮上一点笑意:“哦?” “丞相大人乃是朝中的股肱之臣,不能随意病倒。所以,大人才应保重身体。”少女水眸润泽,似点着细碎的光:“本宫亲自将你救醒,却不见大人珍重。如此,顾大人是不打算复命了吗?” 顾长卿眸色微沉:“娘娘,在臣心里面,自然能分清轻重。” “大人如何分清?”姜念念又问:“太医方才已说丞相病时气若游丝,不可再思虑过重,你可放在心里了?” 那些臣子也没想到丞相的身体会虚弱到这种地步,拱手请命:“大人可将折子拟好,交由我们呈往尚书台。” 顾长卿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看向宸妃的目光犹带着无奈,却柔和了一点。“娘娘,那如此,臣算过关了么?” 姜念念轻笑,温声安抚:“还需大人回府去,睡足二十四个时辰,如此才算。” 顾长卿唇角紧抿,清雅的面庞没有什么表情。 待到退下后,徐子贸忍不住道:“大人!宸妃娘娘说一句话,果然比卑职整日劝着受用许多。您看您也有屈服于人的时候。” 顾长卿则是弯唇,冷淡道:“……你忘了,她是娘娘。” 徐子贸却道:“卑职很明白,大人定不是因为这点才乖乖听话的!” 他们家大人自己就是上位者,位极人臣,万人之上。所谓君臣之仪,在他眼中不过是虚设的罢了。 顾长卿摇摇头,唇畔的笑意逐渐收敛,最终归于无波无澜。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的,宫里面更是如此。 更何况她还是陛下的宠妃呢,万千宠爱,圣宠优渥。她是陛下最宠爱的珠玉,君主的女人,对他来说,就是遥远而且危险的。 其实,这个问题对姜念念来说却很简单。 她发现即使顾长卿即使真的恋栈权位,手段凉薄,心里面却也有国本大义。而且最重要的是,不会对她怎样,所以姜念念对这个大佬也没有这么害怕了。 说起来,也许是因为她最后很有可能功成身退,甚至无缘无故消失,所以对于走不走剧情,都无所畏惧了吧。 “这位便是权倾天下的丞相大人?”望着顾长卿远去的背影,姜珞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才柔柔的说一句:“看来他与妹妹关系的确不错,的确也不负那句传言。” 姜念念眨了眨眼:“……传言,姐姐说的什么传言?” 姜珞云回过神来,轻柔一笑:“你以后就会明白的。妹妹身边有陛下与顾丞相,我这个做姐姐的,也真的很羡慕。” 姜念念知道她又在胡说了,只握了握她的手道:“姐姐说什么呢。你有楚王呀。” 姜珞云嘴唇一弯,却不再说话了,别过眼去,很快步入园中。 这园林中亭台楼阁,暗香四溢,较旁的地方要精雅许多。除了姜宸妃本人,若是旁的妃嫔都是要请旨的,就连姜念念都感叹于原主的受宠程度。 她总算明白在原著里,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描写是怎么来的了。 姜珞云在原处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玉指在花海间流连,眼露钦羡:“今日看来,这天家的东西果真是最好。廊州常年阴寒,何时才能种出长安这样的朱砂梅呢?” 朱砂梅花萼绛紫,娇美堪怜,色如泼墨调成的朱砂。在昭帝的眼里,后宫三千人,是只有宸妃才配得上的。 所以,姜念念很能理解为什么原主会对昭帝情根深种。对于原主来说,当一个男人愿意宠爱你的时候,世界都是明亮的。更不必说,他还是一个君王。 可惜原主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替身。 在圆子里的凉亭中坐下,只见庭院中的清流上梅香阵阵,还有枝头的碎雪,果真是赏景的好地方。 “今日我想请姐姐和竹叶青。”姜念念让人将酒坛子呈上来,说:“这坛酒埋了三年,我加了紫檀和广木香,专门留给姐姐的。即使是陛下来了,我也不让喝的。” 姜珞云温婉含笑,眼底却有些许黯然:“如此看来,妹妹真是得圣心。” 酒水缓缓滴入喉中,姜珞云尝了一口,微笑道:“极是清醇甜美,妹妹这儿的,果然都是佳酿。” 姜念念将下一盏已经递了过去,“这竹叶青酒液温和,还有暖胃降益之用。姐姐多喝一些也无碍的。” 姜珞云也不推辞,果真喝了好几盏,像是有烦心事一般,要用以借酒消愁。 不过半个时辰,姜珞云却面色潮红,嘴唇开阖,竟像是昏昏欲睡一般。皓腕最终无力垂下,酒盏“砰”的一声掉落在地面上。 姜念念轻轻拍了拍姜珞云的肩:“姐姐,你真的睡着了吗?姐姐!” 姜念念其实在竹叶青里面添了几味太医署的安神药。更不用说,这案上点的檀香实则有安神的效果,这样冷的天,极易叫人神志不明。 姜珞云双眸微阖着,轻微的点了下头:“……嗯。” “——姐姐,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到长安来?”姜念念赶紧进入正题。 姜珞云嘴唇动了动,轻声呢喃:“……陛下,是因为陛下。” 姜念念心里一动,继续问:“为什么因为陛下呢?” “只有陛下才能救我。”过了很久,姜珞云阖着眼,眼睫湿润一片,竟发出轻微的啜泣声:“……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他不该把你当替身。也不该封嘉嫔做皇贵妃,我是他最喜欢的女人。……只要他答应,我愿意永远陪着他的……” 这一瞬,姜念念心里猛然跳了一下。 “姐姐怎么知道……嘉嫔会被封做皇贵妃?” 姜络云轻轻笑一声,“我不仅知道徐芷妤将来是皇贵妃,还知道……妹妹你会和丞相暗通款曲呢。” 嘉嫔成为皇贵妃,已是原著后面的剧情,谁也不能未卜先知……所以,姜珞云果然是清楚小说后面的发展的……! 看来,无论她是重生了,或是用别的方法洞察了先机,她都已经对剧情了如指掌。 “姐姐……”姜念念半晌无话,替她轻轻抹了眼泪,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陛下身边?” 这一次,姜络云却沉默了许久,想了很久,才流着眼泪说:“我不想像前一世那样,只是做一个王妃,即使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也没有用。我合该……坐上那个最尊贵的位子的……” 姜念念不由愣在原地,心下有些惶然。 ……现在姜念念已经可以确定,姜络云的确是重生的。 只要她改变剧情,就可以不用早逝做一抹男主心里的白月光,而是成为陛下的后宫之主。 难怪这一次回京,她会希望昭帝将她留为什么在长安。因为她心里已经清楚了,姜络云就是男主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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