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火车上乘客稀少,非常安静。姚菁菁靠着车窗坐着,看着窗外的灯光飞速地向后退去,心也跟着火车一头扎进了前方的黑暗里。

黑暗并不代表未知,那只是一段通往另一个灯火通明的城市的旅途。

姚菁菁只是回去探望她的母亲,后天就会回来工作,继续用标准的笑脸面对每一位登机的乘客。但她却感觉是在向某一种生活告别,日子也许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可是从此以后,她将不得不放弃一些长期坚持的东西,而必须向另一些东西妥协了。

从春城到爨州的路并不远,坐高铁不到一个小时,普通空调车也只要两个小时。然而,姚菁菁却像在车上坐了半个世纪。当她从爨州车站出来,闻到家乡深夜熟悉的雾气的时候,本应因回家而倍感兴奋的她,却忽然觉得双腿灌了铅一样,脚步沉重无比。

迎面那盏还亮着的特别明亮的广场灯,把她和她手里的行李箱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经过春城那件事,她也不敢再叫约车,而爨州的地铁在高调规划了几年之后就杳无声息了。她干脆拉着箱子,沿着熟悉的马路慢慢地走去,虽然是行人稀少的深夜,但也比坐在一个陌生人的车里更安全些。

除此以外,她缓慢的步伐更像是一种徒劳的挣扎,就像一片在风中挣扎的落叶,无论几多风吹来几多浮沉,终免不了落地成尘的命运。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姚菁菁来到了医院。她妈妈的病又犯了,住了院,要不然她也不会急着回来。她看了看时间,虽然爸妈都习惯早起,但这时候上去也太早了点,住院部也还没到探视时间。

姚菁菁想了想就在医院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准备等天完全亮了再上楼。她却没有注意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从火车站出来就一路跟着她,一直跟到了这里。

“哎我说,是这个妞儿吧?”

“没错,八指哥给的车次不会错,人和照片也对得上。”

“听说还是个空姐?”

“应该没错,你看她长得,不比咱电视台的主持人差。”

“嘿,要是能让我尝上一口,三年也值!”

“这你就别想了,听说是八指哥的老大吩咐下来的事,小心八指哥扒了你的皮!”

“八指哥的老大是谁?”

“这我哪儿知道!”

天终于亮了,护工和陪护的家属陆陆续续地从楼里出来,往食堂去打早饭了。姚菁菁这才起身,进了住院大楼。

穿着病号服的姚妈妈看起来气色不错,看见自己的女儿,更加喜笑颜开,嘴里却责骂道:“不是说好了昨天回来的吗,怎么今天早上才到呀?跟妈说,昨天是不是约会去了?”

“妈!”姚菁菁火车票改签以后是给家里打电话说过的,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没有说半夜就回来。

姚爸爸说:“哎呀你看你,女儿刚回来,早饭都还没吃呢,你就问什么对象不对象的!”

姚妈妈说:“早饭是要吃,对象也是要谈的嘛!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活几天?再不抓紧,不要说孙子,怕是这辈子连女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妈你说什么呢!”姚菁菁鼻子一酸,抱紧了妈妈,“您长命百岁!别说女婿孙子,连重孙子您都见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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