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柳寄自去年七月底来到这家医院到现在，收到过不少异性送的东西，也接到过很多邀约。这其中有医药代表，有来进修的同行，还有病人或者病人家属。　　　　他没有帅而不自知，甚至他很清楚自己吸引异性的是什么，甚至陆科常常开他的玩笑，即便上班戴了口罩帽子，只露了一双眼，妹子都忍不住会看他几眼。　　　　不过他没有闲暇去处理复杂的男女关系，更不想因为这些琐事而使自己在工作上分心。　　　　就着灯光，柳寄快速看完那封信。写信的人有做自我介绍，是一周前来急诊科就诊的一个病人的女儿，高中生，在合州某重点中学读高二。字里行间能读出这个女学生的仰慕，不过她貌似是个还算理性的女孩子，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情感，并没有要求从他这里得到任何回应。　　　　“我不确定自己对柳医生您的爱慕只是一时兴起还是崇拜所致，但很感谢我的生命里出现过这么一个人，能让我立下学医的志愿，就仿佛在迷茫的青春里突然有了一盏明灯，指引了我未来的方向。”　　　　信件的最后，那个女孩儿留了微信号。柳寄想了想，没有加这个微信。　　　　出于礼貌的话，他应该要给与对方一个回应，哪怕仅仅是一个“来信已阅”。但是，就怕这孩子只是看似理性，加了微信她可能会一改信件里态度，对他有所希冀。类似的状况他可不止遇到一回两回。　　毕竟，她能来这封信，心思是再明显不过的。　　　　把信折叠好，他起身去隔壁更衣室把信放到自己的柜子里。　　　　急诊科来了一个急性腹泻的病人，一般来说，值班医生和护士就能够搞定。　　柳寄看了一会儿书就爬到上铺去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意朦胧间，手机一阵疯狂地尖叫。　　　　是一个护士来的电话：“柳医生，你在宿舍是不是，麻烦来处置室一趟吧。”　　　　柳寄立刻精神了，被子一掀跳下床，扯过白大褂套上，边扣扣子边往处置室去。感觉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先前还算平静的急诊科已然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　　　　平板车正在往急诊室里运送一名病人，病人的衣服甚至运送人员身上都是血迹斑斑，再加上紧急赶来呼天抢地的家属，急诊科大厅里真是好不热闹。柳寄看这景象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顺嘴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车祸，这边三人轻伤，还有两人重伤送抢救室了，雨天真是让人头疼。”陆科麻利地给手头的带着颈圈的病人做伤口处理，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然后说，“骨科说安排人过来了，艹，怎么还没来，实习生都不来一个吗？”　　　　“医生，你快一点，先别管我，去看看我老婆吧，头撞破了一脸血。”　　　　“我们有人在救治你老婆，你别急。老柳，隔壁那位你处理一下。”　　　　“我能不急吗，我就伤了胳膊，脖子扭了一下，我老婆伤的是头啊血流满面的，多重要的部位，那事儿能小的了吗？”　　　　眼看着陆科要处理完毕，病人迫不及待地就要站起身，陆科嗓门突然放大：“你躺好！你也伤到头部你知道吗？联系家属了没有，家属什么时候到？现在你们两口子都受伤了，这样不行的……”　　　　柳寄瞥了一眼病人的脸色，没再听陆科说话，帘子一掀，隔壁躺倒的病人呻/吟连连，而他病床旁边还围着两个人，一个面红耳赤酒气熏天，一个满脸怒气却是隐而不发。　　　　喝了酒的那位说：“撞了人得赔钱，你这跑不了。”　　　　护士一见柳寄过来，赶紧给他讲了病人的情况。　　　　“病人头脑清醒，没有明显外伤，血压正常，但病人说腹部有痛感。”　　　　柳寄点点头，开始为吆喝连天的病人做检查，一边按压他的腹部：“这里痛不痛？”　　　　“痛痛痛！”　　　　柳寄换了个位置：“那这里呢？”　　　　“也痛，又好像不痛。”　　　　陪同病人来的那两位还在争吵，柳寄朝一旁的护士：“先拍个片。”转而又问另外两人，“哪位做主？把费交一下。”　　　　护士提了一句：“他们还没挂号。”　　　　柳寄耸了一下眉。　　　　“诶医生，你怎么一来就要钱，电视里不是说的危急病人有绿色通道吗，不能先给看病吗？我们责任还没弄清楚，谁给交钱？”之前一直挨骂很少说话的男人好像突然找到发泄点，对着柳寄就是一阵嚷嚷。　　　　事情起因是两位喝醉酒的男人走到了车道上，而雨天加上是夜晚，正常行驶的司机便将其中一人撞倒在地。好在因为天气状况不理想，司机车速并不快，患者送到医院来到现在，情况还算稳定。　　　　“患者现在疑似腹部内出血，而且要检查是否有骨折情况，需要拍片了解具体情况。”　　　　“你们不是医生嘛，这么按来按去的检查不出来吗？”肇事司机喋喋不休。　　　　柳寄直截了当地说：“你们前面已经有好几个病人进来了，要做检查得抓紧时间排队，尽早清楚病情也好得出解决方案，越拖，病人的情况可能越危险。”　　很多受伤病人入院事状况不算糟糕，但很可能只是假象。　　遭到车辆撞击很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必须得做多项严密的检查以防漏诊，造成大家都不想见到的局面。　　　　醉醺醺的那位伸手就揪住肇事司机的衣领子作势就要动手，保安赶紧奔过来：“交警马上到，你们别动手啊。”　　　　柳寄面露无奈：“检查费用可以先欠着，挂号费只要12块，谁出？”　　　　空气里几秒钟的沉默，病床上的人说话了：“我自己出，钱包在我左边裤兜里。”　　　　“监护人去挂个号，然后我这边开张单子你们赶紧去拍片，拿到结果之后来这里找我。”　　　　同伴略有迟疑，随后去了伤着的钱包跑着挂号去了。　　　　“柳医生，你快过来一下，有病人吐血了。”另外一名急诊护士突然冲过来，柳寄朝身边的护士叮嘱了几句，赶紧奔到另外一边。　　　　……　　　　和袁州第一次见面，杨安安没吃多少东西，也不知道是因为初次见面的陌生感还是她胃口不好。　　　　回到家里先洗了个澡，然后坐到电脑前面，摊开数位板开始画画。　　　　她从初中开始学画画，那时候画画对她来说是家长主观要求的兴趣培养，比如有的同学学钢琴，有的同学学舞蹈。大多数家长并没有打算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钢琴家舞蹈家或者画家，但是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多才多艺呢。　　　　初中学了三年画，画得马马虎虎，但也多亏有艺术成绩的加分，她才能进到合州的一所重点高中。　　　　上了高中之后，父母也没强制要求她画画方面会出什么成绩，只是因为艺术生的缘故，她的画笔一直没丢。直到高一下学期，她爸爸突然去世了。学艺术很花钱，但遭逢变故，家庭条件不如从前，艺术这条路就更为艰难。　　就是在要决定取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画画是爱着的。　　　　画家的路太遥远，选志愿的时候，她一咬牙选了设计。那时候的她只想着能赶紧赚钱，减轻家里的负担。设计专业的确也帮到了她的忙，在学校的时候她就开始接一些设计的活，大学四年没找家里要过钱。　　　　毕业那一年，其他的同学都在慎重考虑前途的问题，她直接去了一家地产广告公司，仅仅是因为工资给的高。如果去传统广告公司甚至名气很大的4A，她在一毕业的时候大概就会饿死。　　　　工作几年，当年的助学金贷款还完了，还有一小笔积蓄。她白天那么硬气地和公司老板娘硬杠，勇气自然不是梁静茹给的，全靠这一小笔存款。　　　　冲动的结果有好，也有不好。之前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的身体变得很差，今天这么一出让她下了辞职的决心是好事，但是，现在就业形势不好，尤其金三银四的找工作黄金时期差不多快过了，而一大波大四学生眼看就要毕业，她很担心这次离职之后能不能尽快找到满意的工作。　　　　才画了没多久，她感觉都很疲乏，胃也不大舒服。整个人很颓地在桌上趴了一会儿，随后发了一条微博。　　　　“今天胃又痛了，《设计狗日常》不更新啦，小宝贝们早点睡觉哦，爱你们，(づ￣ 3￣)づ么么哒。”　　　　她自己有一个微博，经常发些自己画的东西。两年前开始，她有了画情景故事的想法，并且很快付诸行动，现在微博已经有几十万的粉丝了。　　　　最近她更新的故事主题是设计师的日常工作，这个主题已经更新了好长一段时间，新鲜感没有了，尤其她的心情也不佳，画出来的东西不理想，她没法发上去砸了自己的招牌。　　吃了胃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胃难受还是心口难受，有轻微的恶心感，还有一丝压迫感。　　　　她就那么忍着，以往这么忍着，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会慢慢淡下去直至消失，那之后，她就能睡上一会儿。运气好的话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不过这次，她的运气并不好。　　　　腹部突来的明显疼痛感令她猛然惊醒，这痛感在以往从来没有过，疼到她几乎尖叫出声来。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肚子上被谁捅了一刀。　　　　汗水在一瞬间打湿了她的额头，她哼哼了两下，勉强坐起来，滑到床边，脚刚接触到地面，整个人突然无力，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