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雨交织,不知何时可以停歇。陈氏时晕时醒,如在巫山驰骋,永无尽头。终于,几度风雨过去,陈氏身无负重死死睡去,只盼风雨不复重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宫人来唤。陈氏支起一丝 不挂的身子,看着婢女收拾满地狼藉,眼神空洞。  “请夫人更衣,前往仁寿殿祭奠。”宫人伏跪请道。  陈氏冷哼一记,太子此时欲令自己以何身份祭之?全身裹上洁白无染的孝衣,却仍觉遮不去满身污秽。陈氏迈着污秽之身被人拥去仁寿殿时,满朝文武及后宫女眷尽列于殿。有司一声命拜,陈氏随众行拜帐中,余光里总有一双眼睛隔着皇帝遗体传情。  礼毕,僧侣道众做法,众人守丧柩前。宫人掀开帷帐悄声过来,低道:“太子请夫人移驾别室。”  陈氏脑中轰然,望向对面,果然不见那人。见其不动,宫人促之:“此处人多耳众,切莫引人发觉……”  陈氏知逃不过,遂起身退出,随宫人去至别室。待门阖上,一人立从背后揽身亲吻,显得饥渴难耐。  “殿下……”陈氏奋力解开腰间禁锢,“殡宫之旁,不可也!”  太子顺势捉腕推之于柱:“有何不可?先帝见孤怜卿如此,必含笑九泉……”说话间已在娇唇玉颈各处印上深吻。  前殿传来喃喃梵音,抛至云颠的陈氏微睁双目越过身前之人寻声望去,只见遮蔽的门窗墙梁正在悄悄遁形,覆殓的皇帝、跪拜的众人、绕经的僧道赫然在前,与眼下男女苟合一幕交相辉映,轰轰烈烈预演着隋室宫闱秽乱之景……  门外扣声似要高过室内低喘娇吟的声势,急促而热烈:“殿下,祭奠将始。”  云雨骤停,太子未得尽兴,怒骂着抽身而出,不舍地放下美人,整服乃走。  宫人入来侍奉陈氏穿好衣裙,俄而扶出。荣华夫人蔡氏见其入坐,不时窥视,果见颈间吻痕若现,再见太子时窥之,嘴角一丝冷笑。  繁冗的礼仪暂告段落,太子目送佳人随众离去,抑情回至大宝殿与僚属商计处置杨勇一事。  “杨勇必死,以除后患。”宇文述道。  太子颔首,复道:“以何死法?”  “勇之死故不能引人猜疑,臣以为缢杀即可。”杨素建议。  “遣谁杀之?”  杨素趁机邀功:“宇文将军、郭将军要务在身,臣弟杨约无功列卿荷恩未报,大事之际愿效犬马。”  “善。”太子大悦,“遣伊州刺史杨约入京,称皇帝之诏,赐庶人勇死。”  杨约因入京易留守者,矫诏缢杀故太子勇,然后陈兵集众,发皇帝死讯。太子闻之叹赏,故作伤怀,追勇为房陵王,却不为置嗣,此是后话。  杨素等人退去已至晡后,太子膳毕欲往梳妆台,侍者入报:“荣华夫人请言事。”  太子惊诧,继而微笑,允之。斯须,美人一袭素服款步而入,伏拜祝祷。  太子端坐于榻,免礼赐座,笑问:“夫人请言何事?”  蔡氏嘴角含笑:“妾有秘事以闻。”  太子屏退众人,方问:“何也?”  蔡氏起身,缓步上前自褪素服,露出贴身的红亵衣,妩媚一笑:“请殿下自观之……”  薄透的亵衣鲜艳如血,一如体内冲涌的血气。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犹似奁中覆纱的白玉。太子望着容仪婉嫕的美人,姿貌虽不及心悦之人,却也是难得倾人颜色。上下移动的目光最终定于两座高隆的玉山,腹内腾起熊熊□□。因揽之于怀,探手入内肆意揉捏,笑道:“果是闺中秘事。”  蔡氏欢叫连连,急促问道:“殿下钟意否?”  “触感极好,然不知观感如何。”  蔡氏遂解衣,露出饱满春色,轻推太子于榻,俯身其上贴面亲吻,娇语相问:“太子意下如何?”  太子望着美人媚态大口喘气,复噙那双红唇难分难舍,继而翻身于上纵情欢爱,掀起一阵淫风秽雨。  夜风骤起,满殿孝帏丧幡悬空飘舞,冷清的宫殿益显诡秘,令人不禁打起冷颤。长孙晟巡视一圈,抬首看向天际,圆月当空。本是一幅美妙月景,却因时逢中元显得阴冷。  长孙晟抬脚欲回,忽闻泣声隐隐,警惕环视四周,目之所及并无人影。心中想及一事:昔建仁寿宫,致数万丁夫累死,其尸坑葬宫下,此后常有鬼火绕山,今逢中元,莫非……长孙晟连连摇头,或因皇帝新丧,故出幻听。长孙晟起步回殿,忽又传来哭声,侧耳倾听,非为幻觉。一手悄握腰间佩剑,循声走去。  “何人?!”长孙晟见一人蜷于木丛,拔剑指之。  “勿杀之……”  “尔何人也?”  “妾本宣华夫人侍女……”  “宣华夫人?”  “陈贵人是也,先帝大渐,遗诏拜为宣华夫人。”  先帝待人苛刻,至于嫔御之间,临死不忘为之后计,长孙晟不禁好笑。因问:“尔因何暗泣于此?”  那人遂将太子逼淫宣华夫人以告,长孙晟闻言震惊。虽说宫壶之中子夺父妾古已有之,然太子素称不近女色,乱伦之事乃昏君所为。且先帝方逝,太子竟于父丧之夜逼淫庶母,实乃闻所未闻!  “夫人慈下,却为宫人所迫从于太子,实堪怜矣!”宫婢泣道。  长孙晟还剑入鞘,道:“念尔惜主之心,某不予处置。太子之事不得妄议,速走。”  宫婢伏地叩首,拜谢而去。  长孙晟望着宫人离去,耳边响起萧吉之言:“太子当政,隋将亡矣……”  皇帝死后七日,太子广即皇帝位,成为大隋皇朝的继任皇帝。  在梓宫返回大兴的前一月里,新皇白日哭丧仁寿殿,夜里偷欢梳妆台,判若两人。直至回京,刚登帝位的皇帝忙于除灭汉王谅,暂将美人出居仙都宫。  新皇登基,自然有人望风使舵表其忠心。太史令袁充奏言:“皇帝即位,与尧受命年合,百官宜表贺。”  皇帝大悦,正欲嘉奖,礼部侍郎许善心揖笏:“国哀甫尔,不宜称贺。”  宇文述素恶善心,趁机出言:“逢此圣主发端之兆,焉不庆贺?许侍郎藐视君威,当以严惩!”说着朝御史使眼色。  “宇文将军所言极是,许善心目无君上,应劾之。”  皇帝冷视一眼许善心,须臾笑道:“许侍郎言之有理,令左迁给事郎,降品二等。”  袁充等伏拜于地:“吾皇圣慈!”  望着堂堂礼部侍郎当众被摘弁冠玉琪并去公服剑、佩、绶等饰,长孙晟顿起寒意。直至朝会后召去偏殿,方是还神。  “朕欲发幽州兵,又恐幽州总管窦抗心怀贰心响应汉王,欲捕防之,卿等以谁为取抗者?”皇帝端坐于榻,问与亲信。  皇帝以先帝玺书诏汉王谅入京,汉王见敕书不合,知有变故,盘问之下,使者闪烁其辞,遂称杨素谋反发兵起事,一时间,从反者达十九州。  杨素略作思考,答道:“臣以为前江州刺史勃海李子雄可用,此人昔被免官,此次必会尽忠。”  皇帝应允:“传朕敕令,授李子雄上大将军,拜广州刺史!”又道,“并敕左领军将军长孙晟为相州刺史,发山东兵马,共经略之。”  长孙晟有所预料,拜道:“我儿行布在贼所部,臣恐他人疑之,影响军心,望陛下另任他人……”长孙晟所忧不无道理,长子侍于汉王,若被人诬以通贼,下场或于许善心更惨。且若自己亲自平叛,汉王恐会杀子泄愤。  皇帝敛色:“公体国之深,终不以儿损害大义,国难当前非公莫可。朕今相委,公勿辞也。”  “……”长孙晟欲言又止,因拜,“臣领旨。”  “陛下,若长孙晟为子通敌,将奈何也?”众人退去,杨素道。  “此则验其忠心也。”皇帝哼笑,“往者我礼接数次,伊未曾归附,仍以子从侍汉王,此恨不报,我心不快!”说着笑向杨素,“有公挂帅,谅贼手到擒来,朕无忧也!”  杨素连忙伏拜:“陛下信重至此,臣九死而无悔!”  下朝后,长孙晟满腹心事。高氏猜至原委,递上他最喜饮的酒,询道:“陛下果令亲征?”  长孙晟端至嘴边,复又放下,叹道:“是矣……”  高氏闻之,遂不言。  “皇帝尚且不信表亲,况于我等……”长孙晟嗤笑,说着连道,“皇帝将执陈国公,汝请唐国夫人转告。”  “不必罢……”  “昔我为老国公偏将,不可置之不理,速去之。”  高氏知其仗义,遂携观音婢佯作拜访唐国公府。  “请夫人代妾致谢将军!”窦氏阅完密信果断投之于炉,说道,“皇帝既疑之,已无回旋之地。”  “然若告之窦总管,亦可提前应对。”  “从兄性直,恐有激愤之举,不若就捕,亦可表其无辜……”窦氏淡然饮茶,复道,“且若信入歹人之手,恐陷将军不义之地,毁之最好。”  高氏叹赏:“夫人思虑周全,妾不如也!”  “将军夫妇仗义通信,妾感佩于心。”窦氏请其饮茶,道,“其实,你二人较之我等更为心忧,听闻长孙大郎尚在并州……”  高氏点头:“皇帝以大义迫鹅王父子兵戎相见,实在寒心!”  “将军确实进退两难……”  “如若大兄佯从汉王,或能等至王师解困。”坐于下首翻阅书册的观音婢忍不住插话,“听闻汉王妃兄豆卢毓佯从汉王,私下表忠朝廷……”  窦氏颔首:“观音婢所言或为保全之策。”  观音婢又叹:“然大兄性刚烈,若能沉气辄善矣…”  未免节外生枝,高氏饮完茶便携女告辞,回府语与长孙晟。  长孙晟轻叹:“唐国夫人果然义高见远,女中丈夫也!”  罕见丈夫夸赞其他娘子,高氏撇嘴:“汝既叹赏若此,当年何不雀屏应选?”  长孙晟闻其吃味,拥过娇妻削肩,笑道:“女中丈夫非我所愿,吾所求者,林下风流也。”  “穷措大!阿孩儿当前,休得胡言。”高氏轻骂一句。  捂嘴偷笑的观音婢闻见,装作无知,各执耶娘之手欣道:“观音婢以后既如女中丈夫又似林下风流。”  “我儿有大志!”长孙晟揽幼女入怀,复又轻叹,“你我皆愿大郎委曲求全,然不知其意如何……”  而留守并州的长孙行布闻听父亲亦在平叛之列,心底早已作好最坏打算……  “仁寿四年文帝死去,留给炀帝的是国富民穷的江山,留给百姓的则是挥霍无度的暴君。隋末之乱,率土分崩兵戈竞起,中原几将再度分裂,沦至南北朝第二……”老媼接过婢女奉上的清茶,缓道。  婢女颔首:“幸得太宗皇帝英明神武克定祸乱,否则炀帝堪比贾南风第二。”  “然贾南风之时尚未十室九空……”老媼笑出声:“到底仍是阿孩儿,用词虽俗,然以‘妇人’骂之,不比‘暴君’失色!”说着目光投向花丛,叹道,“然而,多少无辜百姓被其鱼肉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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