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要关上门,忽然间滴零零跳过来一个小石子,正弹到门槛上。  我立刻抬头扫向四周,只见对面的屋顶上坐着个人影,正隐在暗淡的树影下面。若不是他扔了个小石子,我根本发现不了。他一身黑衣静静坐在那里,也不知坐了有多久了,似乎和这清冷的夜色融合在了一起,一样的冰冷如水,一样的淡漠如风。  我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他站起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门拉开,朝他点了点头。  他足下轻轻一点就飞掠下来,落在门前地面上,未发出一丝声响,不带起一丝尘灰。  我关上门,掐着手指有些局促地问道:“三师兄,你怎么来了?”  三师兄名叫易寒,其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冷冰冰的凉意,令人难以亲近。他长得很瘦,骨骼修长,皮肤是淡褐色的,五官生得颇为挺秀。他静静地立在那里,就像大雪覆压下的一丛墨竹一般,坚韧苍冷。他的眼里总是飞舞着迷离的大雪,那么孤独,那么寂寞,我总是看不清,那迷离的大雪后面,隐藏的是什么。  静静地看着我,易寒道:“师父遣我下山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  我哦了一声,问道:“师父他还好吗?有没有给我带什么话?”  “师父他很好,临走时说,只要你想回天山,随时都可以回去。”说着,把手里拎着的包袱递给我,淡淡道,“你四师兄让我给你带的东西。”  我一听是四师兄给我的,顿时就乐了,连忙接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毛茸茸的,拿出来看是一件奶白色的羊绒坎肩,摸上去柔顺无比。现在天冷了,等过几天入冬了,穿上一定很暖和,四师兄想的真周到。  “三师兄,你什么时候回去?替我跟四师兄说声谢谢。”我抱着羊绒坎肩,心下里暖融融的。  “刚才那人是谁?”  我正愣着神,听到他突然问起赫连钰,顿时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地小声道:“他……他是瑞王爷。”  “你以前就认识他?”  看我抿着嘴角点头,易寒没再接着问下去,半晌,又转开了话题:“你的仇人,是丞相李言默?”  我陡然一惊,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的。我在天山上十年,从没跟别人说起过自己的身世,就连四师兄也一样,彼此并不了解什么,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朝夕相处。我只知道师父是个很厉害的老头子,在江湖上颇有名号,人称“天山老人”;大师兄是师父的得意弟子,将来要承袭师父的衣钵掌管天山派;二师兄不光武功好,还擅长经商,一手打理着天山门下的各种生意;三师兄比我大三岁,但是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天山派;四师兄应该是出身很好,看他整日锦衣玉食的就知道了。  我对他们了解不多,他们对我也未必了解多少,可是三师兄怎么会知道我的仇人是李言默?难道是师父他老人家说的?  我正想着,没想到顺嘴就问了出来,易寒看着我道:“不是师父说的,是我来京城找你,看到你去了李府,跟着去看了看。”  一听他说从我去李府就跟着我,难不成赫连钰在这里的时候,他一直守在外面?顿时,我头顶上天雷滚滚,额头上冒出了凉凉的汗珠子。万一三师兄他回到天山,跟师父说我拗着要下山就是为了私会小情郎,那可不惨了?  不过三师兄为人冰冷淡漠,应该不会有那长舌之举。想到这里,我稍微安下心来,尴尬地笑一下,有些讪讪地看着易寒。  “你今晚是第一次去那里吧,既然是观察地形,何必出手试探?不管你想怎么做,既然想报仇,就不该打草惊蛇,让他过早起了戒心。”易寒慢慢地分析着,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冷淡清冽,“虽然你功夫不弱,但是缺少实战经验,真要动起手来,未必不会失利。”  我默默点头,露出一脸受教的样子,心下里却并不这么想。我知道三师兄他说的都对,但是我心里却忍不住一种恶毒的想法侵蚀。我就是要让李言默知道!就是要让他担惊受怕,日防夜防,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  我低着头看着地面,不想让三师兄看到我一脸恶毒的样子。  “看他府上守卫非同一般,应该也不是等闲人物,”易寒淡淡道,“你行事要多加小心,不可轻举妄动。”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  “早点睡吧,看你劈柴也挺累的。”易寒说完,就自己拉开门走了出去,轻飘飘地飞上屋顶,转眼就不见了身影,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我瞪着两只眼站在那里,三师兄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什么叫劈柴也挺累的?就算我功夫没他好,也用不着这么笑话我吧?哼!  夜里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我躺在床上,静静听着外面的雨声,一滴一滴敲打在屋瓦上,顺着屋檐滑落下去,又滴答滴答掉到地面上,溅起一声声水花,一时大一时小。一阵冷风横扫而过,顿时卷起万千树叶沙沙作响,大滴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我在缠绵不绝的雨声中睡去了,梦里下起了白茫茫的大雪,裹挟着冷风盘旋飞舞,铺天盖地,落落有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小雨已经停了,只是地面上有些泥泞,空气里水蒙蒙的,带着些凉意。  昨晚下雨,忘了把大斧头拿到木棚里,锋口生锈了,有些钝。我搬了块磨石,随便把斧头磨了几下就丢到了一边。  把衣襟下摆掖到腰间,我摆开了架子变着法地砍柴,乐此不疲。虽然那些劈开的木头看上去很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实际我的斧子刚贴到表层,木头就已经被凌厉的劲风劈开了。我正琢磨着或许弄两把大斧头当兵器也不错,挺威风的。反正我也没什么趁手的兵器,不像三师兄那样有一把名动江湖的雪影剑,常常令我艳羡不已。  正砍着柴,铁老头晃悠着八字步过来了,说是天气潮湿,砍了柴也不好烧,让我先不用砍了。厨房里烧火的大爷硬朗了一辈子,最近晚节不保,下了场小雨就躺倒了。于是铁老头让我顶替大爷去厨房烧火。  烧火就烧火,我也没什么异议。在厨房里还能看见漂亮的小妹妹,有新出的菜肴了,都喜欢悄悄端来让我尝尝,看看味道好不好。  一连烧了好几天火,我在想着是不是还是劈柴比较好一点?这烟熏火燎的,我的脸上积了厚厚一层黑灰。再加上这几天客人多,小桃小杏她们也忙着跑前跑后的,端盘上碗,添水倒茶,顾不上和我唠嗑了。于是乎这厨房里只剩下我和四个腰圆膀粗的厨娘,其中一个还是看我很不顺眼的胖嫂。  又往灶底填了块柴,我仰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忽然间小江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直喊着我的名字。  “小五哥!小五哥,不好了!”小江一脸惶急地说道,“前面来了个霸道的客人,要小杏陪酒,小杏不肯,他就把小杏的衣服给撕了!小五哥你快去救救小杏呀!掌柜的叫我来喊你!”  我的眉头顿时一拧,抄起烧火的火钩子就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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