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济堂勉强算得上是个二进的小院,不算很大,却也五脏俱全。 正房是陈宗顺和妻子的起居室,西边耳房是陈宗顺的书房,东边耳房是几位下人的住处。 陈芝芝的闺房在西厢,客房则设在东厢。天冬杜仲住在药铺后头的倒座房里,院子则成了晒药的地方。 西厢房里,日头的光影渐渐退到门口,透过紧闭的房门和窗棂,撒下几片婆娑的光影。 进门左侧小书房的窗户此时正直直地敞开,明亮的光线洒在长条形书桌上,笔墨纸砚被清扫一空,整齐地堆置在一旁的小桌案上。 而本该用来写字作画的书桌上,上面正躺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体态颇丰。想是怕她着凉,还有人贴心地给她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她两只胖胖的手交握在腹部上,安静地不做声。 桌案和她的身量一比,显得太过短窄。她躺在那里,桌案右沿只到她的膝弯处,她只好把小腿垂在桌侧,偶尔还晃了晃腿,差点把脚上的布鞋晃出去了。 而书桌边上还站着另一位姑娘,一身葱绿色窄袖布衣,垂髫分肖髻上简单地簪了两朵茉莉珠花,原本垂在肩上的一把头发被她利落地绑成麻花辫,拨到背后垂着,看着颇有些不伦不类。 站着的是陈芝芝,躺着的则是普济堂隔壁米粮铺子林掌柜的女儿,林春杏。 林春杏躺在书桌上,鼻梁和鼻翼处盖着一小块温布巾。春日寒冷的空气里,依稀可见上头冒着一缕缕热气。 鼻尖处暖暖的,让林春杏舒服地眯了眯眼,她的小腿微微晃着,显得很惬意。 随后她的目光却是在打量着陈芝芝,因为陈芝芝的打扮着实有些奇怪。 只见陈芝芝口鼻处罩着一块青灰色的布料,掩了平日里一对可爱的梨涡,只露出洁白的额头和一双漂亮的杏眼。 她的双手还套着一层薄薄的白棉布手套,一直到小手臂的一半,把窄袖也一并套了进去,然后用两条系带连带着衣袖口一同收紧。 一旁的凳子上还摆着一盘子东西,林春杏眼角的余光瞥到,发现里头都是细细长长形状各异的夹子和像耳挖勺的东西,约莫十来根,在日头下亮闪闪的,比银子还晃眼。 不过林春杏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不是银子做的,银子可没那么闪眼睛。 她见陈芝芝从盘子选了一只银白色的夹子,夹子的头是个尖尖的斜嘴,细细的尖头和她针线篓子里的绣花针有得一比。 林春杏看着陈芝芝半俯下身,慢慢地凑到自己跟前,那双杏眼比以往更加明艳更加漂亮。 尤其是陈芝芝把她鼻子上的温布巾拿开之后,她杏眼里流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光芒,让林春杏觉得自己就像只待宰的羔羊。 林春杏垂下眼睑,看着陈芝芝手里那根细长的夹子离自己的鼻尖越来越近。她想起自己做女红时,有时不小心把针扎到指尖,那种剧痛感,让林春杏记忆犹新。 她心中有些胆怯,借着屁股的力道,胖胖的身子在光滑的桌面往上滑了滑,好让自己离那夹子远一点。 陈芝芝看着林春杏鼻尖一颗颗几不可见的青灰色小凸起,正心痒难耐、兴奋不已,下一瞬那满是“干货”的小肉鼻子却离自己而去。 她在心中不由得低呼一声,连忙抬头去看林春杏,眼里满是询问。 “芝芝姐,那个扎人应该很疼吧?”林春杏小声说道,目光胆怯地看着陈芝芝手里那根能戳死人的银白色夹子。 “不疼!我保证!”陈芝芝立即答道,差点用祖宗三代和自己的项上人头来发誓,她好不容易把小胖杏“骗”过来,哪里能让她跑了。 她实在是,实在是技痒已久了。 陈芝芝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有些嗡嗡的,而她的目光又太热切,让林春杏有些招架不住。 “可是,可是桂丫说很疼……”林春杏嗫嚅了一声,不敢去看陈芝芝的眼。 看着林春杏狐疑的小眼神,陈芝芝暗叹自己太心急,心念一转,当下决定换一种方法攻略她。 不管如何,她今天一定要把林春杏拿下。 陈芝芝声音温柔了下来,明亮的杏眼满是笑意,掩饰自己心中灼烧的热切,先把夹子搁回盘子里,转身对着林春杏徐徐道:“桂丫那可不一样,她长的是酒刺,你只是鼻子上有脏东西。可若是不及时清理掉,到时候脏东西越堆越多,难保你就也长酒刺了……” 陈芝芝和林春杏一五一十地分析一番。一来她是技痒难耐想给林春杏挑黑头,二来林春杏的鼻子上的黑头着实有些严重。 林春杏脸上的皮肤白白嫩嫩的,让人看着恨不得咬一口。也许是平日里鼻尖鼻翼那处清洗不到位,上面的黑头用肉眼都看得很清楚。 听到陈芝芝的话,林春杏有些犹豫。她家对面的桂丫,自打来了初潮,两颊便长满了酒刺,使了好些方法看了不少大夫,一直好好坏坏。 前些日子也不知道陈芝芝说了什么,桂丫破罐子破摔,索性让陈芝芝帮她治一回,没成想一个月里,桂丫按着陈芝芝教的方法,脸倒慢慢地好起来了,酒刺虽然还是有,但明显比以前少了许多。 林春杏心中新奇,偶尔听陈芝芝提了几次,她的鼻头堆了脏东西,有小黑点,用了不少法子才除掉。 林春杏长了个心眼,回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也有,越看越觉得那小黑点在她白白的鼻尖上着实难看,她拿着洗脸的布帕子搓了好几回,仍不见好。 她越想越觉得心烦,只好寻了个机会上门来问陈芝芝有没有办法帮她。 陈芝芝被她“软磨硬泡”地缠了好几回,才“勉为其难”地答应林春杏。 除了老天爷,也只有陈芝芝的丫头香桃知道,对于林春杏的“不请自来”,陈芝芝是有多开心,多兴奋。 可是陈宗顺不喜欢陈芝芝倒腾这些东西。他和妻子让陈芝芝读书识字,学习女工针织,哪怕陈芝芝乐于医术,陈宗顺都喜闻乐见,可陈芝芝好的这口,在陈宗顺眼里简直难以理解,连不务正业都排不上号。 但是陈芝芝却志不在此,因为她想重操旧业。 陈芝芝是在十二年前穿到这个地方。前世她是一个美容师,最爱的事情便是帮客户挑痘挑黑头去粉刺,慕名而来的客户不在少数。另外,她还有一个癖好,就是收集各色的美容器材。 所以前世的她刚收到一小箱子预定的美容仪器,兴冲冲地往家里赶,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把她送到这个地方,成了陈宗顺和梁氏的女儿。 然后她才知道,原来古代人也会长痘痘,长黑头,长粉刺的。 不是空气很好,各个都美若天仙的吗?!果然网上的话信不得,只怪自己文化少。 看到身边的好“资源”,陈芝芝的小心脏就欢心雀跃。奈何她人小力不足,等她蛰伏了十年之久,终于在机缘巧合之下,偷偷“骗”了一个满脸痘痘的小胖子回家,还没有弄几颗,那个小胖子耐不住疼,哭着跑回了家。后来小胖子的娘亲拖着他跑到普济堂,在陈宗顺面前狠狠告了陈芝芝一状。 陈宗顺赔了小胖子家三十两银子才平息事端,她又被陈宗顺打了二十个掌心,在祖父的排位前跪了一下午。陈宗顺要没收她的东西,陈芝芝对天发誓自己再也不敢了,这才勉强保住她那一箱子心爱之物。 但是陈芝芝心有不甘,所以这两年她背着陈宗顺,又有梁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陈芝芝已经把身边香桃、天冬还有杜仲的资源搜刮一空了。 她的心实在是寂寞难耐,多少个夜里辗转反侧,脑袋瓜里盘算着如何避过她爹,好重操旧业。 在陈芝芝不屑努力和忽悠之下,原本破罐破摔的桂丫闭着眼应了她,后来又来了林春杏,陈芝芝夜里做梦都笑出声来。 可她还是怕陈宗顺的。所以在应下林春杏之后,她趁着母亲梁氏出门上香的空档,和林春杏偷偷约好,让她来自己屋里。这才有了方才的场景。 站在窗边望风的香桃一心二用,看着自己小姐为着一达夙愿,对着人家小姑娘又是各种忽悠。 她见一个犹豫不决,一个又着急冒火,香桃连忙跑了过来,对着林春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替她家小姐大力推荐:“不疼的,杏姑娘,我都试过好几回了,你瞧瞧我,虽然长的丑,但是鼻子这里,按我们家小姐的话来说,那可是干干净净,无人能比的……” 香桃已经被陈芝芝这般“伺候”了好几回,刚开始她也怕,后来都习以为常了,毕竟不痛不痒的,也没啥妨碍。 等到她的鼻头一天比一天干净,她家小姐就一天比一天消沉,嘴里还时不时念叨着:“早知道我就一天给你拔一点点就好了……” 香桃对自己小姐的癖好难以理解,但有自己的例子在前,自然要先顾着自己家的小姐。 林春杏半坐起身子,往香桃凑到跟前的鼻子上瞧了瞧,果然像她说的那样,干干净净的,不像自己鼻子还有一点一点的小黑点。 陈芝芝注意到林春杏的动摇,立马信誓旦旦地和她保证道:“要不我们先试一下,如果你疼,咱们立马停下来,好不好”陈芝芝又隔着手套捏了捏林春杏的脸,打趣道:“放心吧,你这么粉嫩粉嫩的小脸,姐姐我可不敢所以戳到,不然我会心疼的……” 林春杏这才点了点头,多少信了陈芝芝的话,屁股往下挪了挪,把身子滑回原来的位置。 陈芝芝笑眯眯地看了林春杏一眼,用目光安慰她,这才低头去看林春杏的鼻子。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现下天气又有些冷,林春杏鼻头原本已经打开的毛孔又慢慢缩回去。 陈芝芝没办法,只好让一旁的香桃重新揉一条干净的热帕子来,在林春杏鼻头又小敷了一会儿。 陈芝芝重新去揭开敷在林春杏鼻头的温帕子,看着一粒粒青中带黑的小黑头,从林春杏白白嫩嫩的小鼻子上冒出来,陈芝芝兴奋得眼睛一亮,小身板也克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她定了定神,这才重新拿起一旁的斜头细胞夹,俯下身,全神贯注地干起穿越前的手艺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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