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的一整天,彪子都在给我讲他在林场中的种种故事——什么白天进山抓偷猎,晚上入林逮盗伐,饱的时候嗑松籽,饿的时候炖猴菇……总之,工作充实,生活多趣,待遇优厚,心情舒畅,简直是第一美差!

我不以为然,他的工作只不过是配合森警,哪来那么多的“美谈”,说来说去,苦中作乐罢了。

最后,他又问我干得咋样。我说,一般吧——江湾河汊捞鱼摸虾,沙滩日浴摸爬滚打,海参鱼翅都吃腻了,最关键,天天还能看到很多大姑娘穿泳衣戏水晒腿,这日子,也就一般!

杜龙彪愣了愣,“穿泳衣……滚犊子,你以为在海边啊?还海参鱼翅……”

……

时至傍晚,齐业民领回了晚饭,我们几个围在一起吃。

老罗说小齐你带得太多,咱们吃不了怕是要浪费。

齐业民回道:“我也这么说,但分伙食的同志告诉我,说咱们还有个组员没报到。”

“谁啊?”我们同时画上了问号。

齐业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县局机关的。

“不会是吕大仙儿吧?!”杜龙彪看着我笑。

我也回他个笑,“或者,是——”

我们想到了一个同样的名字,杜龙彪脸色变了,“可别,娘们儿唧唧的,咱们可伺候不起!”

一边吃一边说,傍晚的湖景别有一番滋味,夕阳毫不吝啬地将大把的赤红余晖撒在湖面上,粼粼处,好像跳跃起一只只鲜活的精灵,浮涌之下,是沉如墨玉的深邃,那湖底,不知流动着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和悸动。

上次来,我们只疲于逃命了,哪有如此感受,这回我真的被深深吸引。

杜龙彪见我不说话,忙起了话头儿,“李儿,昨天电话里还没说完,你知道那‘坏消息’是啥么?”

我指指脚下,“还用问?来这蹲坑儿呗。”

“你可知道帮谁‘蹲’么?”

“反正不是自己,我又没坏肚子。”

老罗皱皱眉,“你们两位小同志说话注意点场合,咱这儿还吃饭呢。”

齐业民偷偷捡笑。

“不是,怎么你们水上的兄弟还没我们消息灵?”杜龙彪又向我靠了靠,“不知道湖里捞上东西了么?”

“不就是几件文物么?”我说,“我们老家那儿多的是,种地的老乡一耙子下去,耙钉上串的都是金镏子(金戒指)。”我了解彪子的脾气,你越露出好奇,他就越吊你胃口,装作漠不关心,他十有八九会一股脑儿倒出来。

果然,杜龙彪的嘴好像打开了闸门,关都关不上,“嗨,你知道个屁呀,这次打捞上的文物可非比寻常,听说是古代什么鱼国的,考古价值相当之高……”见我不言语,“还说,能把咱们本地人类活动史推前个几百年几千年,你说,厉害不?”我还是没说话,他又继续加料,“而且呀,还捞上来几样连考古学家都没见过的东西,你们说怪不怪?”我继续沉默,“古尸!他们还看到了古尸!”彪子终于忍不住了,急嚷道。

“你也看到了?”我问。

“那倒没有,听说的。”

“我也听说过,有人看见过外星人。”我说。

杜龙彪终于泄了气,“行,就算我道听途说吧……不过看上面这么重视,就说明这次警戒任务一定很不简单!”

这点我倒赞成,出发前,队长只对我们说了十六个字,“遵守纪律,严密警戒,加强配合,注意安全。”具体警戒啥,配合谁,他只字不提。

“对了,还有件事儿——”杜龙彪又问,“昨天电话里,你说看到了谁?”

一辆越野车从公路下道,在我们不远处停下来,夜色朦胧中,我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侧脸,和昨天一样,白皙干净,他也正好往这边走,我擦擦手,“就是他。”说着,迎上去。

杜龙彪也看了一眼,苦苦一叹,“这才叫阴魂不散,咱们有得受了。”

那个人是童杨。

走近了,童杨却好像没看到我,和我擦肩而过,我本来只是想逗他一下,可这会儿却来了气,就在刚错身的时候,我一个转身,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同时,脚下发力,一个侧摔把他放倒,随后,重重地压在他身上,鼻尖儿对着鼻尖儿,吐气道,“‘童小姐’,怎么,还学会记仇了?”

他被压得说不出话,似乎毫无反抗之力,我又笑,“看来你办公室坐太久,在警校的功底子都废得差不多了。”我发现他的身体变得很软,暗暗感叹——钢不炼,也成渣,何况是人,看来最锋利的杀猪刀不是时间,是办公室。

不过我也有点纳闷儿,这小子荒于锻炼,但胸肌怎么好像更壮实了?

杜龙彪三个已经走到我身旁,他小声对我嘀咕,“李儿,别闹,快起来!”

我在他们身边又发现了几条腿,其中一对儿看着眼熟,再往上瞄,嗨,原来是童杨。

原来……

童杨……

那我下面压着的是……

这,就是我和童柳的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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