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病房,被走廊里的冷风一吹,沈宴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军大衣落在了周芸晚那。

想到这儿,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裹着大大的军大衣蜷缩在自己怀中的画面,指腹在掌心摩挲两下。

他没打算回去取,乡下的卫生院条件简陋,病床上的被子又薄又脏,她盖着他的外套能睡得温暖安稳些。

她已经足够可怜了,少经历些磨难也算是一件幸事。

这时,郑怀国也发现了他没穿军大衣,以为他是忘了,故而打算折返回去:“这天真冷啊,沈教授你的外套!我帮您回去取。”

郑怀国跟随沈首长多年,沈宴礼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十分优秀,国外留学回来后就担任了国家重点项目研究所核心成员,同时还兼任第一学府华清大学的数学系教授。

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他的身体可不能出问题。

谁料,沈宴礼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去,直到走到楼梯间,郑怀国才挠了挠额头,犹豫着开口道:“现在怎么办?”

沈家重情重义,首长和周同志更是有着在战场上过命的交情,要不是首长重伤未愈,肯定会亲自前来,而不是拜托自己唯一的儿子走一趟。

来之前他们想的是把钱送到,再好好把人送葬后就立刻回京,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依照他对沈宴礼的了解,显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给处理了。

沈家给的那笔补贴不是小数目,要是直接交给周同志家里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无异于白送给周家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

沈宴礼自然也能想到这点,女孩儿的哭泣声犹在耳边回荡,他缓缓眯起狭长的眼睛,沉声道:“明天一早去趟公社。”

*

下了一夜的雪铺满山河,慵懒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桠洒在地上,为冬日增添了一抹温暖。

丰星公社由附近好几个村子共同组成,办公区位于中心地带,由三栋平房构成,由于是冬天,所以几乎都是大门紧闭,郑怀国去敲了门,等向工作人员出示了相关证件,才被请进书记办公室。

“同志你好。”丰星公社的书记是一位中年男人,名为唐云山,天生一副笑脸,头发剪得很短,看不到什么白头发,塌鼻梁,厚嘴唇,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看上去人畜无害。

“你好。”

双方互相打过招呼后,就在椅子上坐下来,几人中间摆着一个炭盆,源源不断的热气从里面飘出来,让整个房间保持适宜的温度。

郑怀国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们这次是替上面下来慰问烈士及其家属的。”

唐云山脑子灵活,不用提醒就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位,当即露出遗憾悲痛的表情,“周同志去当兵那么多年,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

郑怀国可不是来和对方客套的,面色严肃地继续道:“昨天晚上我们本来是想去周家给周同志上柱香的,结果却发现有人差点儿被冻死在院子里。”

听见这话,唐云山心中一惊,如今可不比往年,要是村子里有人被冻死,那他这个当书记的必定第一个被追责,而且眼下正值年底,正是验收一年绩效的关键时期,如果有人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被拉下马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唐云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即追问道:“还有这种事情?是谁?”

“说出来,可能唐书记都不敢信。”郑怀国表情严肃,张开嘴巴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周芸晚,周起涛同志的女儿。”

“什么!”如他所言,唐云山满脸的不可思议,周起涛夫妇刚下葬,他们的女儿好端端的不在家里待着,天寒地冻地跑去院子里待着干什么?还差点被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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