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师父说的一点没错,我们女孩子必须离变态远一点!”

回过神的斐曦肯定地点点头,说笑间四人很快回到青城派门派驻地。

驻地门口伫立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他神色凝重,眉眼间藏着一丝忧愁,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尹师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斐曦雀跃地往前跑了几步,跑到道人身前,拉着道人衣袖撒娇般摇了摇,抬起笑脸。

被笑容感染,道人严肃的表情浮起一丝笑意,语气温和地说道:

“我与铁教令刚回来不久,铁教令已返回霹雳堡门派驻地。咦,这位小姑娘是?”

“这是太白派秦露女侠的弟子武雁洛。”

听完师侄的介绍,道人怔了一下,随后微微的笑意重新浮现在脸上:

“我认得你师父,她还好吗?”

红衣少女武雁洛面露疑惑,她从没听师父提起过青城派的谁。今天若不是机缘巧合遇到,对这个门派的印象她还停留在师父的那句“听说在三河镇破了魇幽迷踪阵的是青城派弟子”上。

迟疑地顿了一下,武雁洛也不忸怩直接问了出来:

“我师父很好,前辈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呀?”

看出少女脸上的迷惑,尹正一一下就猜到对方可能从没对弟子提起过自己。心里闪过一丝感叹惆怅,他将萦绕的思绪按回心底:

“一个也许她不想提起的故人。”

刹那的失神无人捕捉到,没理会围着他打量的小姑娘,尹正一神色如常带着四人走进大门内,

“欢迎你来我青城派做客,尔等年轻人自有相处之法,师叔老了就不凑热闹了,你们自便罢。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武姑娘但说无妨,权当此处乃自家一般。小宣、凤丫头你们好好招待武姑娘。曦丫头,你随我过来。”

与三人道别后,斐曦跟着尹师叔走到偏厅内。刚刚还挂着笑意的脸,在门一关后,迅速变得严厉:

“手伸出来!”

抿了抿唇,解开手上护腕,斐曦没有纠结直接伸出了手。

她知道被师叔发现是早晚的事,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摸着师侄的脉搏,一股冷意渐渐浮上尹正一眼底:

“胡闹!你怎么能如此用药!”

少女倔强地不吭声,挺直腰杆,她认真地对视着尹正一的眼睛,眼中的坚定仿佛星辰般永恒璀璨。

漆黑的眼眸深处是难以撼动的固执。尹正一知道自己这师侄一旦打定主意,想说服她非常困难,而且小丫头从来只吃软不吃硬。他不由得放缓语气,好声劝道:

“你的身体能调养得像常人一般,你可知卫师兄费尽了多少心血?只因一句寒潭银鱼对身体有奇效,寒冬腊月他顶着冰冷刺骨的潭水下水为你捕鱼;又为一句火焰鸟的蛋能治经脉之伤,他闯入炎山鸟巢,冒着生命危险为你偷蛋。这么多年来,师兄他带着你走遍了天南海北,寻觅无数灵草神药,皆只为了让你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不管你的缘由是什么,你现在吃的猛药都必须停下,不可再服用!”

怕命令的话语让小丫头反感,尹正一赶忙温声安抚:

“曦丫头,听话,若真有什么事,还有师伯师叔们扛着。南轩城接下来的卫道有师叔看着,我重新给你开一副药,你现在返回门派好好调养要紧。”

“我知!”

轻柔的声音坚定有力,斐曦朝师叔一拜,

“正因我知道我这条命是师父给的,所以我必须这样,只能这样。师叔,你且信我一回,我不会糟蹋我的性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不能病倒,也没时间慢慢调理这残破如漏斗般的身体。师叔,我答应你,等南轩城卫道结束,我就回门派不再出来。”

两人对视良久,少女眼里有着不容动摇的意志,尹道人叹了一口气败下阵来,

“你究竟想做什么,不能告诉师叔吗?”

少女莞尔一笑,自信地看着尹正一,笑容中夹杂一丝调皮:

“师叔,三教源流盛会,是为你举办的。”

……

从偏厅出来,斐曦一眼就望见了神采中总带着一丝桀骜的少年,正站在走廊里,静静等待着她。

“纪师弟,你是在等我吗?”

“师姐,此物还予你。”

纪仲宣将玉佩轻轻放在斐曦手上,而后转身离去。

似是没有想到这块玉佩会回到她手里,斐曦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仍残留着余温的玉佩,一时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

情窦初开的时候遇到的人往往会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轨迹。斐曦自己都无法肯定地计较个清楚明白,她上辈子与边渊的相遇是善缘还是劫数。

师门一夜被人灭门,她与纪师弟和小师妹三人因为当时在无双山庄而逃过一劫。纪师弟醒来后,三人一起离开无双山庄。

逃亡的路上,一时不慎,斐曦与纪师弟和小师妹走散了。

斐曦没有内气,经过易容,她很轻易地混在百姓中逃过追杀。

安全后第一时间,她没有去寻找纪师弟和小师妹的踪迹。

没有亲眼所见,她不愿意相信师门真的被人灭门了,不愿意相信活下来的只剩她们三人。

大凶卦象内藏着一片迷雾没有结果。怀揣着胸口那如烛火般渺茫的希翼,她咬牙开始一段独自一人的流浪之旅。一路历经无数磨难,拄着乞丐杖,她总算回到了她的家——青城山。

回到青城山的那天,距离她听到灭门消息已过了半个月。

晨光熹微,脆弱的身影从无人知晓的小道上爬到了青城山的半山腰。半山腰的门派门楼前,暗红的血液痕迹还没有消散,顺着台阶蔓延下来,令人触目惊心。她一步一步往前爬,心开始慢慢揪紧,她不愿相信,她还想欺骗自己。

直到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具熟悉而冰冷的尸体。她张大了嘴,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他躺在山路边,侧对着一棵树躺着,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偷袭一招致命。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浮肿溃烂的身体让人很辨认出他是谁。但斐曦认得,他手腕的五彩丝,他说他要戴到明年,等师姐们给他换新的。

沿着山路的台阶往上走,斐曦越走越快,出现在她眼前的尸体越来越多,她一个个上前辨认。绝望的潮水一点点淹过她的口鼻,她无法出声,甚至开始不能呼吸。她试图抓住一丝希望,却只抓到冰冷的现实。

15年前的噩梦仿佛在她眼前重现,再次将她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她自虐般在脑海回忆着每一句尸首往日的音容笑貌。

终于,她来到了浓雾环绕的山顶,疲惫不堪的脚步再也支撑不住,她跪倒在门派大厅门口。模糊的视线里,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躺在大厅地上的木掌门和柳师叔。

那双总是眼带忧愁也不忘含笑嘱咐小师妹路上照顾好她的慈爱眼睛永远不会再睁开;温柔地如同她母亲的手也无法再拂过她的头发为她梳理凌乱的发丝。

心念至此,她胸口猛地一痛,大口的鲜血从嘴角喷出,溅到地上,瞬间溶进地上的暗红中不分彼此。

脚步踉踉跄跄在地板上留下一串血色脚印,斐曦双目无神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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