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香的肚子越来越明显了,有人疑问,她便以吃多了给遮掩过去。

等再大一点时,学校也不能去了,荔香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计生办的人很勤快,三天两头地来进行查问和教育:

“你家老大两口子都没单位,第一胎是个女儿,按道理是可以再有一个。不过你这个大孙女一周岁不到,第二胎最起码得隔四年。”

放牛妹装憨装蠢,点头如捣蒜地说:

“晓得的晓得的,我儿子都当兵走了大半年了,又不是母鸡下蛋,她能找谁怀去呀。你是打横切莲藕——多心了。”

计生办每回逡巡半天才半信半疑地走了。

待到临近年关时,计生办再次派来了两个人,一个短发女人和一个小伙子。

小伙子为放牛妹介绍说:

“这是新来的计生主任董四莲主任。”

放牛妹哈了哈腰地说:

“我晓得的,你是董以国主任的女儿呀,你小的时候我抱过你的,没想到现在……”

董四莲冷漠地白了一眼,放牛妹识趣地止住了话。

身上穿了一件青绿的廓形西装的董四莲,摆出一副领导派头,背着手,一言不发地踱着步,从一楼走到二楼,下了二楼又走到老宅内,巡视着各房各厅,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

小伙子在跟在她旁边端着本子,负责随时记录情况。董四莲的眼中透出威严,说:

“怎么不见你儿媳呢?把她叫出来,让我们见见吧!”

放牛妹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说:

“啊呦,真不巧,她回娘家去了,实在离得远,火车得坐一夜呢,过几天才回得来。”

穿着厚棉袄的小桃之伸着笔直的手臂,如一只僵硬的木偶卡在厅堂上的木椅轿里。她张嘴露出刚长的白牙,嬉笑地朝董四莲挥动双臂,央求着要抱抱。

董四莲也是做了母亲,心里不禁一软,上前抱起桃之,亲了亲粉红的小脸颊说:

“这个小女孩真可爱呀,这当妈妈的心真大,忍心留下这么小的孩子。”

董四莲走之前,整了整衣裳,一派官里官气的模样,郑重其事再次落实一遍说:

“我可告诉你啊,国家政策不是开玩笑的,是要认真落实的,优生优育,人人有责。”

“晓得的,晓得的,都有责任的,多生了国家哪里养得起,要减轻负担的,以前就是人太多,不够吃,才饿死了人——”

放牛妹文化不多,但领会得头头是道。

“你知道就好。”

董四莲带着小伙子扬长离去。

直到他们消失在裤子山那边,放牛妹才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说:

“充什么老牛膦,牛逼哄哄的。”

她踏着步子跑回老宅,关上大门,小心地走进放仓廪的厢房内,掏出钥匙。

“人走了,快出来吧。”

从黑暗中露出脸的荔香,惊恐地望了望外面,然后挺着肚子迈出门槛,有些吃力地说:

“妈,你给我点路费吧,我回岩北躲一躲。我在这里成天提心吊胆的,不知道要躲着到什么时候?我的同乡好姐妹杨大美已经回岩北娘家保胎了。”

放牛妹也唉声叹气起来。

“我要是有,我早给你了,你爸当的家,你看我什么时候从他手里抠出来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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