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虞崇明的话音,整个场景迅速转换,他们已经置身于地下避难所,梁静波抬头一看铭牌:七号临时安置点。

因为事发突然,整个社区三千来号人全部挤在一个避难所,有的老阿姨甚至还穿着居家服趿拉着拖鞋,嘴里叨叨着家长里短。

“那个小谁,国家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是美国人打过来了吗?”

“他们不是在打内战么?怎么可能打过来。”

“这都难说啊,听说他们那边军 队宣布独立了。”

“王老头你少传些有的没的,这都胡说八道些啥啊!还不如看看你家老太婆,她乳腺癌别又复发了!”

因为之前有过十来年前疫情封城的经验,这些年纪大的老头老太太显得相当淡定,反而是虞佳佳这些年轻人显得有些躁动不安,一个个低头刷手机,在网上查着各种消息。居委会成立了安置点临时党支部,并将社区里的医生护士组织起来,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虞崇明跟着居委会的人一起,将社区居民按照原先的楼层单元组织起来,划分出各自的安置区域,每个楼还选出了楼长,负责发放瓶装饮用水和各种物资。一番盘点下来,避难所的物资只够三千多人撑十来天,但大家也没有坐以待毙,街道主任派了几个小年轻出去,让他们去社区超市里搬东西。

可这几个小伙子出去之后很久都没回来,发短信打电话也联系不上。大家只能把他们暂时先放一边,因为接下来的工作,才是对这个临时党支部最严峻的考验——

避难所三千多号人,感冒发烧的,孩子拉肚子的,得抑郁症的,除了五个孕妇和八个吃奶的婴儿外,还有一堆癌症患者,因为缺医少药,每天都疼得不断哀嚎,吃止痛药都没有用。虞崇明和社区志愿者一起天天疲于奔命,处理街坊邻里的各种大小事情,连胡子都来不及刮,更别说洗脸刷牙。直到某一天早上,街道办的主任说和解放军联系上了,会救大家出去。

一听解放军会来救人,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就连成天嘴碎找茬的那几个老阿姨也有说有笑的,还摸出扑克牌玩起斗地主,避难所里本来压抑而不安的气氛多少变得轻松起来。就在大家高兴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跟着,整个地下避难所剧烈地震动了好几下,连带着大厅顶部的照明灯也跟着忽明忽暗。

震动过后,人们再次陷入惶恐之中。

“哎呦,这是地震了吗?”

“该不会是美国人的原子弹炸过来了吧……”

“我刚刚在手机里刷到,横沙乡那边冒出好几只哥斯拉……”

“对对对我也刷到了,该不会是AI做的吧?”

“我看不像啊……”

这种惴惴不安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中午,虞崇明和志愿者刚给每个楼的楼长发完瓶装水和桶装方便面,就听见有人吵吵嚷嚷的闹事。挤过去一看,原来是几个小年轻,正指着志愿者的鼻子大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们跟他们一样天天吃方便面!给我把火腿肠拿过来!”

“对对!我们都已经吃了一个多星期的方便面了!我们要吃鸡腿,还有奶茶!”

对于这帮小兔崽子的胡搅蛮缠,志愿者也怒了:“你们的要求可别太过分啊!现在是特殊时期,连小孩都没吃的,凭什么给你们搞特殊!”

“我不管!不给我们拿吃的,我要你好看!”

眼看倒霉的志愿者管不住这些拉帮结派的小年轻,几个老大爷老阿姨一起劝到:

“这几天大家都吃泡面,你看街道的连口水都舍不得喝,都互相体谅一下,体谅一下。”

“解放军马上就来救大家出去了,忍一忍不行么?”

虞崇明也要上前劝,虞佳佳一把拉住了自己父亲:

“爸,这里面有我同学卢梦瑶,她旁边那些人就是和她天天混在一起的。”

“你去找你妈,我过去看看。”

“哦。”

虞佳佳点点头,乖乖找自己妈妈去了。虞崇明一转身,刚想说这些小年轻,其中一个女生的母亲已经冲到了这些中二病的小兔崽子跟前:

“梦瑶,你跟着胡闹什么啊!赶紧给我回来!”

“你给我走!”女生一巴掌打飞自己母亲伸过来的手,“你个没本事的,我凭什么听你的!”

有个老阿姨看不下去了:“丫头,你怎么这么说你妈啊?”

“我受够你们了!”女生突然情绪崩溃,歇斯底里地对周围所有人大叫,“当我们傻啊!我们才不想跟你们一样!你们忍气吞声憋屈了一辈子,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见女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疯,当母亲的忍无可忍,一耳光扇了过去。

“瞎说什么胡话!”

随即,她又连忙转身,讪讪地跟街坊邻居们道歉:

“对不起……不好意思……是我闺女脾气不好,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等她把话说完,脖子突然咔嚓一声,脑袋扭了个三百六十度,双眼翻白,噗通一声倒了下去。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叫,不由得后退两步。另一个老阿姨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卢梦瑶:

“丫头……丫头你……这是你妈啊!”

卢梦瑶也有些愣了,但是领头的一个小年轻站了出来,轻蔑地看着这些吓傻了的街坊邻居,和三体人看虫子没啥区别。

“上师说过,这些凡人活着也是浪费资源,而且,他们怎么能和我们一样。”

说罢,他抬手一指,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出现在老阿姨的胸口。

一看出了人命,整个地下避难所瞬间炸了锅,人们互相拥挤着,踩踏着,发出阵阵惨叫和哀嚎。梁静波眼睁睁地看着十年前的虞书记在混乱的人群推搡之下,后脑勺咣当一声撞在别人的行李箱上,整个人晕了过去。

在他晕过去之前,还不忘拉着一个和父母跑散的孩子。

紧接着,周围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梁静波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们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只想过普通日子,谁能想到会有这一天……七号避难所死难者一共三千一百八十人,包括我的妻子和女儿……”

“那些王八蛋……早不闹晚不闹,偏偏等在解放军到来之前闹。”梁静波的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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