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大段,安德烈咧嘴笑了一声,摇头道:“反而落入了巫师们的设计之中。

其实巫师对凡人的要求就一个,生源。

高质量的生源意味着更多的巫师,更多的力量。

那什么样的人配叫高质量呢。识字、智慧、果敢、渴望知识。

这种人光靠普及教育是筛选不出来的。

任何东西一旦普及开,其庞大的规模就会令整个流程变得臃肿。

贵族们会挤压系统中的冗余,通过各种手段垄断教育资源,乃至于串联舞弊。

要是巫师们愿意时刻监察,这些缺陷自然冰消雪融,了无痕迹。

问题就是不愿意。

巫师们厌烦杂务,这不是秘密。”

“可事实是,以普及教育为基础的公学进学制度正在平稳运行,并且是在没有巫师监察的情况下实现的。”哈维刁难道。

安德烈说得兴起,这些想法他此前从未和人坦露过,一遭哈维的打断挑刺,立即反驳道:“无意冒犯,但教育佐官阁下,公学进学制度的运行和你们关系不大。”

“哦?你什么意思。”哈维装出语气不善的样子,试图激发安德烈最真实的想法,哪怕那些想法也许来自安德烈自己都无法确定的直觉。

安德烈语气坚决:“我想,早在三子服役条款实施之前,公学进学制度就已经设计好了,仅仅是缺乏落地的条件而已。

就如我所说的,巫师们明白普及教育可能带来的问题。

三子服役条款并不是一次尝试,而是为公学制度扫除障碍的马前卒。

从最开始巫师们就已经算计好了,他们只需等待贵族提出三子服役的请求;再坐视贵族子嗣们浪费资源搞砸晋升;最后再用事实,用白纸黑字的晋升成功率暴降作为理由来降低贵族子嗣入塔的待遇。

贵族们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怪自己的后代无能,拿了资源有了保障也无法晋升正式巫师。

到这步,事就成了。

我相信各地巫师塔都接受过双塔的暗示,要故意将危险工作派给以贵族子嗣身份入塔的学徒。

贵族们再是不在乎子嗣的性命,也不会坐视这样毫无意义的消耗。

随后三子服役条款因二代们普遍的逃役而实际失效,象征贵族们将暂时收手。

默许对逃役者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惩罚措施,则是巫师喂给贵族的定心药丸。

自此,贵族不掣肘公学,巫师不追究逃役。”

安德烈越说越投入,甚至忘了换气,等慷慨激昂的劲儿过了之后才发现有点头晕,开始深呼吸平复心情。

哈维早已过了被高谈阔论所感染的年纪,但对安德烈的表现,他满意到不能再满意,确信自己着实是捡到了个在推敲世情上极度敏锐的天才。

不过表面上,哈维不顾安德烈还在调整呼吸,仍咄咄逼人地追问道:“那你是觉得贵族都是傻子?”

安德烈缓了半晌,以一句一顿的节奏回答道:“自然不是。

贵族肯定猜出了巫师的计划,只是出于恐惧和贪婪,他们不得不按照巫师的剧本一步一步演下去。

他们也在赌,赌自己的子嗣们能将巫师的晋升渠道垄断。

另一方面,巫师们不在乎假戏真做,只要生源质量高,被贵族垄断就垄断好了。”

说到这里,安德烈语气变得格外审慎:“比起贵族傻不傻,真正的问题是巫师,他们凭什么要对贵族如此宽容。

我从没见过手持长戟的士兵会和挥舞枝条的羊倌讲道理,何况巫师与凡人。

这个疑问直到有一天的晚饭时才被我的弟弟解决。”

哈维好奇地打断:“你弟弟几岁啊,难道是神童?”

“他可不是神童。”安德烈撇嘴道,“当时他四岁。

有天晚上我忘记给他带糖果,他就冲我发脾气。

我被他烦得也恼了,把他提起来扇了几下屁股。

之后我刚一松开他,他马上就跑到母亲那里,对母亲告状说我打了他。

母亲当时在做饭,忙得不可开交,又怕他在厨房瞎折腾受伤,嘴上敷衍说等会儿帮他打回来。

他转过身就凑到我面前,炫耀母亲的偏爱。

我无所谓,作为被夹在中间的第二个孩子,这种事太多了,在乎这个非得憋出病来不可。”

哈维觉得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没跟上年轻人的思路,问道:“这个故事有什么深意吗?”

“故事还没完,到这里才真正进入精彩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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