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有请本届优秀学生代表安德烈·路德维希作毕业感言。”
主持人话音落下,校礼堂中稀稀拉拉出现了一些敷衍的掌声。
十六岁的黑发少年走上讲台,不紧不慢地作开场白道:“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安德烈,很荣幸能为同学们送上对未来的祝福,并恭喜大家顺利毕业。”
顿了顿,他扬起手上的结业证书轻振几下,笑道:“有了这张由德文郡马丁公学认证的纸片,咱们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能混上一份文书工作,过上体面生活了。”
讲台下愣了几秒,顿时响起掌声欢呼声,甚至有人吹出了嘹亮的口哨。
待到稍微平静,安德烈继续说道:“为这一份即将开始的美好生活,我们要感谢自己过去十年的辛苦,感谢老师,感谢公学。”
接着安德烈开始抒情,讲起求学生活的不易,食堂菜品的优劣,还有教师们的奇怪小癖好。
台下不时发出嘘声或哄笑声。
“最后,让我们感谢双塔的庇护。”安德烈神情肃穆道,“感恩双塔建立的公学制度,使我们有机会识文断字;感恩双塔建立的世界晶壁,使我们免遭来自虚空与异界的邪恶入侵。”
“赞美双塔。”众人齐声呼道。
发言结束,安德烈向台下鞠了一躬,挥挥手,迎着欢呼声走下台。
讲台上的校长与前来观礼的当地佐官也鼓掌示意。
教育佐官哈维爵士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头发花白,肚皮浑圆,饱满的双下巴将领结藏得严严实实。
没人敢拿他的体型开玩笑,他执行的是双塔的意志。
校长侧过身朝向哈维,体形微躬,说道:“这位安德烈是本校推荐前往巫师塔的学生之一。”
哈维眯起眼打量台下正在与同学拥抱庆祝的少年,问道:“出身如何?”
“父亲是外地子爵的三子,本是该去巫师塔效力,逃役到了我们德文郡。母亲是当地人,农户家的女儿。”
“逃役。”哈维重复道,语调有些异样。
校长急忙回道:“他是本届毕业生代表,按理无论如何也有他一个名额。”
哈维不置可否。
校长冷汗快下来了,他是真怕眼前的胖子瞎胡来。
哈维瞥了一眼校长:“把心放肚子里,我的命比你值钱。”
“是,是。”校长讪笑道。
毕业典礼很快落下帷幕,礼堂中的同龄人们自此各奔东西。
其中大部分学生已经靠着公学毕业生的身份找到了体面工作,剩下的极少数则另有安排。
这十余位学生分作三三两两的站位留在了礼堂,安德烈也和自己的朋友韦德待在一起,低声交流。
“路德,”韦德叫着安德烈的昵称,“你拍马屁的功夫又有长进了。”
“滚你的吧。”安德烈表面上和韦德笑闹,实际上不露痕迹移动着自己的位置,用余光观察讲台上的校长与哈维。
不怪安德烈多疑,按惯例他一定能以学生的身份前往巫师塔进修,但谁叫他出身有问题呢。
他对父亲倒没有意见,设身处地,要以学徒之身前往巫师塔,他也不愿意。
学徒和学生一字之差,待遇天壤之别。
学生被视作需要培养提携的后辈,学徒则是比仆役都不如,至少仆役的生命安全有保障。
据不完全统计,一个市级的巫师塔一年要消耗两百多学徒,四舍五入,一天就得死一个。
这么说还不准确,被消耗的学徒不一定是死了,还有可能生不如死。
因根据双塔的人道主义伦理条款,不得对凡人进行安乐死。
一些学徒只能默默地等待死亡来结束他们的痛苦。
安德烈的父亲是子爵的第三子,在吃穿用度还有教育资源上尽皆享受贵族子嗣待遇,十足十的娇生惯养,任谁来了也不会有动力去干这种高风险的工作。
只有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文盲平民才会冒险,赌高风险背后的高收益,寄希望于平安做几年学徒,攒点钱再识点字,最后捱到出塔做个体面人。
当然,也有那万里挑一撞了大运的,被正式巫师看中提拔为助手,将来未尝不能朝附庸巫师的方向努力。
不过这种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再爱做梦的人也不敢幻想。
总之安德烈理解父亲当年的选择。
退一步讲,如果父亲没有逃役,没有被剥夺一切财产流放德文郡,就遇不上母亲,也没有他这个人了。
理解归理解,在外人看来这终归算是一个污点。
巫师们专心巫术研究,无意处理本界的凡俗杂务,于是扶持贵族,再派遣佐官制衡以牧民。
这算是一笔交易没错,但哪怕是城里的泼皮和田间的无赖都知道,是贵族占了便宜。
大家都是凡人,都会拍马屁,凭什么就你高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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