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在微风里摇摆,蓝、红、黄,开得耀眼。

雁儿孤寂地望着远山,苍鹰在空中展翅翱翔。

一阵马蹄声传来,莫都王子勒住了缰绳。

牧羊狗放肆地冲莫都吠叫。

雁儿面无表情地望着马背上的孪鞮莫都。

莫都充满同情地看着雁儿。

莫都第一次开口对雁儿说话了:“既然是天神的旨意,那就好好活着吧。”

雁儿表情淡淡地望着。

莫都又中肯地告诫雁儿:“你别想着逃跑,草原上到处都是匈奴骑士。你跑不远就会被追上,要么乱箭射死,要么被马踏死。再说了,草原上狼很多,明白吗?”

雁儿依旧望着不做声。

莫都纵马而去。

雁儿把目光投向远方。那神情,那身影,孤单、无助,旷野里安静的如同死去,只有身边的风在轻微喧嚣。多日来的惊恐、疲顿、饥饿,乃至死里逃生,她在短短数日都经历过了,老天爷要她活下去,她就得挺立起来,既然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作为十几岁的孩子,她感觉突然间长大了,用漠然的神情打量这残酷、清凉的世界。

在这半荒漠化的南岗子,四周没有人,也不会听到歌声。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寂寞,什么叫荒无人烟,她真正体会了。不由地她想到了公孙袤,他在哪里,知道她如今的处境吗?

此时在远方的汉地,马背上的公孙袤在驰骋在朔方城外的沙土路上。他已经得知消息,他的雁儿妹妹被匈奴劫掠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他无从知道。他纵马冲到一座山丘下,猛然停顿,在马儿的嘶鸣声中,跳下马背,一口气登上山顶,眼望北方的层叠山峦,歇斯底里喊叫着雁儿的名字。许久后,喊累了的他痛楚万状地紧缩眉宇,攥得手骨节嘎巴作响,牙关紧咬。

在此之前,当他刚刚听闻雁儿被劫后,当下发疯似地拿起长枪短剑,跃上马背就要杀进漠北,去救雁儿。是及时赶来的李郁郅快马截住了他,抬手给了一马鞭,怒喝道,“就凭你一人救得了雁儿?”

公孙袤不服:“那不然呢?”

“雁儿是你的妹妹,她也是我的妹妹,她被劫,我和你一样心焦。”李郁郅耐心劝说:“可是你要知道,单枪匹马不但救不了雁儿,还枉送了你卿卿一条性命。匹夫之勇是成不了气候的,你懂吗?你可知道,自我大汉立国以来,面对四夷纷扰,历久不亡,且能磐然中居,鼎祚绵延,就是依仗无数的国之栋梁、中流砥柱,来保得江山永固,一人之勇可行吗?”

公孙袤依旧不甘心:“那雁儿妹妹不救了?”

李郁郅说:“匈奴人现在正走向鼎盛,我们必须避其锋芒,才能以弱胜强。况且我朝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厉兵秣马,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公孙袤问:“那啥时候朝廷出兵?”

李郁郅说:“当今皇上洞察一切,正在征集新旅,再作征战,要不了多久,荡平漠南、漠北为期不远。你认为呢?”

话虽如此,静下心来细思量,公孙袤也觉得出兵的确不在当下。他深知,没有强大的骑兵,要想征讨闪电般来来去去的匈奴军士根本就是枉然。但一想到雁儿在浩瀚的漠北遭受磨难,他就痛心难耐,面对远山阻隔,焦虑不堪,哪怕在天旋地转中跌倒在地,冲天呼唤着她的名字:“雁儿,雁儿啊……”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把精力全放在训练中,博弈对杀,手持长枪上下翻飞,左冲右挑,令人眼花缭乱。

李郁郅在点阅台上观望,知道冲动中的公孙兄弟冷静了下来。

在空旷地带,用麦草捆扎的各种草人林立其间,在急促的马蹄声中,公孙袤和汉军骑士们跃马拉弓、射箭,演练技能,奔跑中一枚枚射出的箭飞向草人……

骑士手中的羽箭在飞……

公孙袤手中的箭也在飞……

一只只“草人”中箭,摇晃……

练兵场上,将士们挥刀举剑继续博杀,杀声震天。

到了傍晚,城外的小河边,公孙袤给战马饮水,通红的晚霞一片绚丽。身后不远处的关城沐浴在宁静的夕阳里,隐隐传来阵阵暮鼓。

公孙袤凝神遥望远方。

“雁儿,我想你啊!你在哪里,他们把你怎么样啊?”

没人能告诉他,耳边只有流动的风……

这一刻在漠北,太阳的余晖泼洒在草叶上,泛着一层金黄。羊群拥挤着饮水,雁儿蹲下身手捧清澈的水吸吮。喝完水,扬起头来,她脸上挂着水珠。

晚霞静美,空寂的窑洞旁,雁儿把清洗好的野菜放进火上的陶罐里煮,不一会熟了,雁儿用筷子把菜捞进碗里,撒少许的盐,晚饭开吃了。那筷子是她用树枝做的,又粗又长,刚开始用起来别扭,慢慢就好了。那碗也是木头的,只不过不是她做的,她断然没那个水平,是那两个送她到南岗子来的奴仆给的。

脚下的狗儿卧在那里伸着长长的舌头喘气,身子一鼓一鼓的。雁儿说:“小黑子,你今天逮草原鼠吃饱了,看我只吃野菜,你太不够意思了。”狗儿好像听明白了,起身往远处望一望,撒腿冲进了刚刚落下的夜幕之中。

过了好长时间,狗儿回来了,居然叼着一只快咬断脖子的野鸭子。雁儿知道这是狗儿涉水去了湖心岛上,那里有成群的候鸟在芦苇丛中过夜。雁儿被感动地抱住狗儿亲昵,泪水都出来了。

“狗儿,我的小黑子,你是天使派来护佑我的,这是我们的缘分哪!”

狗儿似乎听懂了,围着雁儿撒欢。

在以后的日子里,南岗子除了莫都王子偶尔骑马过来,没人会惦记她。就因为她是个祭天女,身上有妖魔,在得知莫都去南岗子,胡衍颛希望莫都喜欢上这个牧羊女,巴不得身为储君的大王子“霉”运高照才好。大阏氏也曾告诫儿子要离汉家女远点,认为她身上不洁净。两个女人的出发点不同,想法也就截然相反。但她们的目的是相同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顺利登上单于大位。眼下莫都是太子,大阏氏知道一切都会有变数,她更多的是考虑儿子的安危。而呼衍颛处心积虑都想让自己儿子取而代之,可莫都横在那里,这需要她谋划,怎样才能把他给搬掉。

这会在后庭大阏氏帐里,悬挂的油灯忽闪,莫都和母亲坐着说话。

大阏氏问:“每天训练可好?”

莫都回答:“骑术、刀术都有长进,箭术不那么准确。”

大阏氏叮嘱:“那得抓紧,要好好努力才是。”普天下的母亲的爱是一样的,大阏氏温和的目光里闪烁着期盼,“你可是储王,只有在马背上才能征服天下,傲视群雄。”

莫都点头:“孩儿都是按母亲的教诲在去做。”

大阏氏微微舒口气:“这就好,且不可敷衍。”又进一步嘱咐儿子,“别看我是大阏氏,住的是后庭正帐,可你要记住,这很有可能都是暂时的,弄不好哪天就被取而代之了。”

莫都不相信:“母亲,这怎么可能?”

大阏氏摇头:“什么事都会发生,包括你这个储王也有可能被更替。且不要说你父王身边那个得宠的呼衍颛,她的娘家人也是虎视眈眈的,她兄长左贤王手里那是握有重兵的。”

莫都说:“他有兵权不假,可我父王是匈奴大单于,权利至高无上,他能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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