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吃饱了,三个人又说了会话,朵儿这才提着空篮子往坡下走去,李郁郅和公孙袤站在山坡上目送。
湫水盈盈,在阳光下闪着白练。
李郁郅的脸上挂着微笑。
公孙袤斜眼看着李郁郅问:“你是不是喜欢朵儿姐姐?”
李郁郅承认:“当然,那么好的姑娘。”
公孙袤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表情有点夸张:“她还小,才十四岁。”
李郁郅发觉回应的太直接,急忙掩饰:“不是,我是说……怎么,你不喜欢?她那么关心你,你个没良心的。”
公孙袤说:“我没说什么呀,你紧张什么?朵儿姐姐我当然喜欢,不过我喜欢的和你不一样。”
李郁郅说:“嘁,你个小孩子家懂什么。”
公孙袤说:“嘢,别以为看不出呀。”
李郁郅嘿嘿笑了。
公孙袤说:“吃也吃饱了,你该教我拳路子了。”
李郁郅望着远处心不在焉:“刚吃饱肚子得缓缓,过一个时辰你先练练我已经教给你的,一天不能学得太多,懂吗?”
公孙袤开始手底下下意识比划着。
等歇息够了,公孙袤按李郁郅教的路数一招一式练习起来。过了会,看公孙袤练完拳双腿并拢,缓缓收住架势,李郁郅指了指身边说:“来,歇会,一天吃不成一个胖子,只有天天练才成。”
公孙袤脸上挂着汗珠走过来。
坐下来,李郁郅说:“都尉夫人对你多好,到朝那城给你扯了布料,你还没叫她娘吗?”
公孙袤欲言又止,还是摇了摇头。
李郁郅搂住他的肩膀:“那是你还不好意思。都尉已经认下你做儿子了,你该叫他们爹娘了。”
公孙袤说:“可我有爹娘。”
李郁郅说:“那有什么要紧,都尉从狼嘴救了你。再说你爹娘……”
公孙袤回应:“我叫不出。他们有朵儿和雁儿,我算什么呀。”
李郁郅轻轻拍拍公孙袤肩头:“你呀!其实你还不知道,朵儿不是都尉夫人生的。”
公孙袤颇感意外:“捡的?”
李郁郅点头:“你说对了,还真是捡的。”
公孙袤想知道究竟:“咋回事?我看朵儿姐和雁儿长得像一对姐妹。”
李郁郅点头:“她们长得还真有几分相像,但朵儿的确是李都尉在朝那城墙外捡来的。”
公孙袤望着,想知道答案。
李郁郅说:“那年闹饥荒,到处饿殍遍野。朵儿父母死了,留下可怜的朵儿守着爹娘的尸首恸哭。幸好被李都尉看到,帮着把人给埋了,然后把没了爹娘的朵儿带回了牧场。那时李都尉还没成亲,后来才娶了明惠婶子,再后来他们才有了雁儿。但他们对朵儿特别好,像亲女儿一样。你说这是不是朵儿的造化呢?”
公孙袤点头:“能有这样的人做爹娘真好!”
李郁郅附和:“是啊,你遇到他们也是你的福分呢。”
这时,蓝天下,湫水畔,传来一阵悦耳的歌声: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这是《诗经》中的歌谣,从先秦时期就是以吟诵的形式流传下来。周朝时期,礼乐发达,歌受到一定程度的重视,在当时可以被歌唱的《诗经》自然普遍得到社会所认可。这些诗歌大多产生于黄河流域,特别是渭河中下游一带当时有着充沛的雨水,造就了许多隰地、沙区和众多岛屿,还生长着许多亚热带植物,生物多样性丰富。那时的居民农业、渔业、狩猎并举,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环境中,不仅将自己的情感融入大环境中,也从大自然里获得源源不断的各种歌赋素材。
随着歌谣,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背着一捆柴禾行走在湫水边的灌木丛中。寻声望去,在路边的土坎上,绿衣女子卸下肩上的柴禾,舒缓身子,喘口气。少顷,绿衣女又走到湫水边,梳洗打扮,清澈的水面映着她红润秀丽的面庞。
公孙袤停下练习的动作问:“她是谁?”
李郁郅告知:“她是山下河边村里的,叫倪裳。”
公孙袤说:“打柴是男人们的事,她没男人吗?”
李郁郅说:“原先有过,现在没有。几年前,她刚成亲三天,男人就随大军开拔去了马邑征战匈奴。刚开始她男人还有书信捎来,之后就没了音讯。再后来,倪裳沿长城去寻找,在雁门关得知汉军败了,男人也不知了下落。”
公孙袤惊讶:“莫不是战死沙场了?”
李郁郅摇头:“但没见尸首,弄不好成了俘虏,被匈奴兵押往漠北当奴隶去了。”
公孙袤咬牙:“该死的胡人,太作恶,迟早我会灭了他们!”
李郁郅轻轻揽住公孙袤的肩膀说:“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再次抬眼望去,公孙袤看见那个叫倪裳的女人背着柴禾下山走远了。
李郁郅说:“她挺可怜的。不过瘸腿叔倒稀罕她。”
公孙袤听得高兴:“是嘛,那赵大爹咋没把她娶了?”
李郁郅说:“她要等自己男人回来。”
公孙袤问:“那她男人一直不回来呢?”
李郁郅想了下说:“那瘸子叔就一直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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