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兴平元年(公元194年),兖州濮阳城下。
霍骁拿布条缠紧手里那把布满缺口的环首刀,
看了看远处高大的濮阳城墙,
攻城战又要开始了,
这已经是这两天里的第三次攻城!
“与其说攻城,不如说是消耗炮灰吧?”
霍骁恶狠狠地想道。
前两次在督战队毒蛇般的目光中,
顶着漫天箭雨,己方总算杀到了濮阳城下,
然而身旁的“战友”也死伤大半,
再也无力搭建云梯攻城。
进攻受阻之下,
领军大将侯成适时选择了鸣金收兵。
霍骁正在出神,忽然肩头被人推了一下。
“骁小子,傻站着干啥,拿着你的家伙什!”
老兵李义笑嘻嘻地把一面木盾,塞在了霍骁手里。
“这玩意结实,可比之前的管事多了!”
霍骁掂量了下手里的木盾,
木料沉手,确实很结实,应该有七成新,
全新的军器,一般只补充给最信任的大将部曲,或最精锐的部队。
看到这阵势,霍骁不禁说道:
“侯将军把压箱底的家伙都搬出来了,这是要让咱们拼死登城了吧?”
李义不安的嘘了一声,摆摆手,低声说道:
“乱言军情者,斩!”
停了一下,他又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说道:
“告诉你,陷阵营来啦!刚才我看见高顺将军了,放心吧,这次咱们肯定能攻下濮阳。先登首功咱不敢指望,但打进濮阳城,温侯大犒三军,喝酒吃肉,还有赏钱,这种好事,你小子当兵吃粮才三个月就赶上了!”
“陷阵营?”
霍骁忽然眼前一亮,
自己正想见识下这群“特种兵”的战斗力。
但听李义说到赏赐,霍骁却苦笑一声,
大犒三军?先活着进城再说吧!
跟自己一样被拉壮丁编入伍的新兵,
几战下来,早就死得七七八八。
这个叫李义的老兵油子,是自己伍长,
为人机警,更对手下兄弟很讲义气,
多亏有他照看,自己才没缺胳膊少腿的活到现在。
李义似乎看穿了他心思,
“放心吧,之前两次交战已经消耗了曹军不少箭矢滚木檑石,咱们冲到城下,搭好云梯就算成了。只要让陷阵营登城,城头就是他们的天下,这濮阳城自然就姓吕了!”
正说着,军阵后的战鼓开始擂响,
身为老兵的李义,也不禁一阵紧张。
他郑重对霍骁说:
“你小子千万别逞强,一会一定跟着老哥我!先登立功,那是陷阵营的事,咱想拿赏钱,也得有命花不是。”
霍骁迎着李义关切的目光,沉默地点了点头,
握紧手中的环首刀与木盾,把注意力放在了前方的曹军身上。
对方的确兵甲齐备,毕竟有着濮阳这个后援基地,可以随时补充兵器粮草,
不像自己这边,很多人连基本的长矛,或者环首刀盾都没配齐!
全靠自己身材高大,才分到了手里这两件能用的家伙。
看着身旁面露怯色,拿着手里残破不堪木盾,布满缺口环首刀的“战友”,
真不知道打完这仗,还有几人能活下来。
随着阵中大将侯成的一声令下,
鼓声越来越激昂,大军开始向前,
敌方曹军的城下军队,却一直按兵不动。
霍骁跟随着伍长李义,举盾前进,
离城下守军约有一百五十步的时候,
对方阵后的弓箭手,开始弯弓搭箭,
一声声尖利的呼啸划破空气,
这波箭雨并不密集,只有部分箭矢稀稀拉拉钉在了手里的木盾上。
个别胆小的新兵,已经被吓得退缩不前,甚至往后逃跑,
悲哀的是,迎接他们的只能是后方督战队,冷酷的大刀!
“这个距离,弓箭杀伤力还有限,曹军为节约箭矢,只想零星射箭吓阻我们,毕竟攻防战中箭矢消耗难以及时补充,但接下来再靠近敌方,恐怕就要来真的了!”
霍骁心中暗想。
果然行进至敌阵一百步开外,
箭矢的呼啸就越来越急促。
吕布军阵后方也有弓箭手,
他们在霍骁这些刀盾兵的保护下,开始还击。
霍骁握紧了盾牌,跟着队伍继续往前冲,
箭矢不断钉在手里的木盾上,
让他觉得这木盾一不留神就要脱手而飞。
忽然两方军阵前列,爆发出激烈的喊杀声,
最前方的兵士,身体已经猛烈碰撞在一起。
也许几个月前,他们还是最淳朴的乡民,
劳作归来还会友好的微笑,
但这一刻,他们却像彼此不共戴天的仇敌!
双方士兵疯狂的呐喊着,把长枪捅进对方身体,
高举的环首刀,毫不犹豫地劈下,
“杀了他我就能活下去!”
“杀了他我就能立功领赏!”
刀劈枪刺中,不断有人倒下,
鲜血溅出,染红了彼此的衣甲,
已经分不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即使有人倒地侥幸未死,也无人关心,
所有人都已状若疯魔!
虽然只是参加过几场战斗的“新兵”,
霍骁也逐渐明白,战场上想要保命,
重要的不是勇猛,而是冷静!
尤其在攻城战中,头脑发热,
一开始就猛冲猛打,
往往城墙根都没摸到,就被干掉了。
霍骁紧跟着自己这一伍的兄弟,
伍长李义的武力,并不算强悍,
但数年的老兵生涯,
让他深知“好虎架不住群狼”的道理!
除非是武力逆天的温侯,关二爷这样的盖世勇将,
又有几个人能在敌方阵中,毫发无伤的杀进杀出呢?
李义一行五人,很聪明的没有分散,
而是利用人数优势,专门寻找落单,
或者人数不如自己的小股敌军,
一拥而上,枪刺刀砍,很快就斩首三级。
霍骁抹了把脸上被喷溅到的血迹,看着逐渐减少的城下敌军,问:
“李哥,咱们冲杀半晌了,陷阵营怎么还没出动?”
李义好不容易喘匀一口气,答道:
“快了,你没看后面云梯队已经跟上来了,咱们快帮着守好云梯,让陷阵营杀上去!”
话音未落,后方吕布军爆发出一阵欢呼,
分开的军阵中,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军士,
正在疾步冲向濮阳城墙,
最前面的大旗,是一个大大的“高”字。
霍骁这才第一次,真正见到传闻中的陷阵营,
在他的想象中,陷阵营应该是全身铁甲的重装步兵,才能方便跟敌军硬碰硬。
没想到陷阵营居然行动如此迅捷,
他们通身穿着锁子甲,
这种细小铁环连缀而成的内甲,
防御力较强,但不如重甲!
因此他们又在容易被攻击的前胸,手臂等部分,
裹上了一层铁护甲,相当于有了双层防护,
却比一般的全身重甲,要轻便灵活不少。
传闻中,吕布军中的陷阵营,
登城拔寨,攻无不克!
如果人人全身重甲,恐怕还没接战,
或者爬上城楼,就体力耗尽,任人宰割了!
毕竟除了防御力,机动力与灵活度,
也是一支精锐步兵的重要属性。
陷阵营迅速接近濮阳城下,充满力量的躯体,
熟练地格挡着袭来的冷箭。
督战队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一旦进入战场,他们每个人,
就如同一把把刺出的锋利长矛,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奔敌人心脏!
刚才那一战,城下幸存曹军已所剩无几,
城上驻守的曹军,也只是龟缩城内,
似乎没有想要出城迎战的意思。
霍骁看己方校尉,大声指挥兵士,
将云梯搭上城墙,却又不断被城上的守军推开。
同时城墙上的滚木礌石与箭矢,也在雨点般落下,
己方弓箭手,拼命压制着濮阳城墙上的反击。
李义,霍骁这些刀盾兵,几乎向上平举着盾牌,
簇拥在顺利架好的云梯之下,
后方陷阵营已经赶到,开始火速攀爬云梯!
霍骁看着已经登上城墙的陷阵营,
还有一些自负勇力的普通军士,也在跟随登城。
忽然咬咬牙,对伍长李义招呼了一句:
“李哥,我去助陷阵营一臂之力!”
不待李义回答,
霍骁已如猿猴般,轻盈地攀上云梯,
随后一鼓作气,登上了濮阳城墙。
城墙之上,曹军人数占据绝对优势,
只见陷阵营三人一组,
背靠背,应对着蜂拥而上的敌军,
依靠着娴熟的配合,
哪怕数倍于己的敌军,
都难以消灭他们。
战阵之上,陷阵营的制式武器,
居然是短矛,与方形大铁盾。
接战时,铁盾护住要害部位,
进攻时,每一次短矛都如毒蛇般刺出,
收回必见鲜血喷涌。
霍骁忽然觉得,这样的招式,才是最省力而有效的,
看似简单,但刁钻的刺出角度,
没有多年的厮杀经验,恐怕难以办到。
刚攻上城楼后,霍骁的对手,
是一名二十岁上下的曹军士兵,
由于过度用力,握住手里的枪杆,
他的指节甚至有点泛白,
这应当也是一名新兵。
因为紧张,挺枪刺向霍骁的时候,
他的声音,就像被掐住脖子,待宰的公鸡。
眼见对手袭来,霍骁镇定下来,
用手中伤痕累累的木盾,先荡开了他刺来的长枪,
刺击的落空,让这个曹兵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
霍骁闪身,环首刀如闪电般挥出,
斩中了对方的后背,
伴随着惨叫,曹兵扑倒在地,
鲜血止不住的涌出。
霍骁一咬牙,
用力将环首刀,插入他后心,
结束了他的痛苦。
尽管来到这个乱世,
已不是第一次杀人,
却依旧有一丝不忍。
“对不起,我也想活下去,活下去,才能看到这个乱世的终结!”
霍骁觉得胸中血气奔涌,
似乎只有呐喊,才能抒发心中的憋闷!
伴随如狼一般的嚎叫,
他踏上陷阵营清理出的血肉通道,
随他们的脚步杀向城楼。
快要接近城楼时,异变突生,
前方一群全身铁甲的大汉,
顺着阶梯,登上了城墙,
他们的步伐,缓慢而坚定,
跟陷阵营身上的锁子甲比起来,
他们的全身铁甲,看上去要沉重许多!
但再坚固的铁甲,
也无法束缚他们的凶狠暴戾,
铁铸的头盔下,
是一双双透着嗜血欲望的眼睛,
如同择人而噬的饿虎。
本能告诉霍骁,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如此可怕的对手,
这群铁甲巨汉,只有三十多人,
却如同一群钢铁浇铸的猛兽,
单是手上挥动的大刀,看上去就至少有数十斤重量。
许多自负勇力,上前挑战的吕布军士兵,
被对方大刀斩中,手中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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