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楼赶到溪边的时候,鱼头几个已经下水了。小溪流不深,最深处刚到大腿,最宽处不过五六米,十几条汉子或躺或趴在水里,有几个坐在水里就着水中青石磨刀,磨刀声音夹杂在众人的嬉笑中并不起眼。四周的山林中虫鸣不绝,隐隐约约从山林深处传来猛兽的嚎叫,这些无不在提醒王重楼,这里的山林并不平静。
众人也都聚在这一处,没人跑远,夜间的水源处,谁也不知道落单会遇上什么。王重楼匆匆搓了一把身上换下来的粗麻布衣,铺在边上一块白天晒得滚烫的大石头上,这才把整个人泡入水中。正琢磨着自己的脱身大计,却发现今晚的气氛与往日不同。
虽然众人表现一切都与往日一样,但就是感觉不对劲,正当他提起小心时,鱼头无声来到他身边大约一米多不到两米处,因为是在水中,大家都比较坦诚,所以这个距离还是让王重楼感觉不自在。平时大家都知道这家伙活像个大户人家出来的,一身穷讲究的臭毛病,都在新来当家的刀下讨生活,倒也没人故意撩拨他,今晚却出现了例外?
鱼头一副与人为善的笑脸,其实他不笑还更顺眼点。只是他嘴里的话却与笑无关,“王头,今晚月光不错,咱们顺着水流游一段咋样?”
王重楼诧异看去,月光下的鱼头略显陌生,双眼更是没有丝毫笑意。以前刚来的时候,因为眼睛太多,自己冲凉不大好意思想走远一些,当时就是鱼头提醒自己“夜间林子里的水源很危险”,而现在什么情况?同时眼角余光发现,周围至少有五人对自己形成合围之势。心念急转回道“好啊!”心中却是一动,莫非对方和自己打一样的主意?
这点水委实谈不上“游”,更像是一群汉子在水里爬。这一段水路较为平缓,往下“爬”了一段之后,裹挟在中间的王重楼突然开口“为什么是今晚?”面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鱼头在边上淡淡的开口道:“今晚,盯着咱们的眼线撤了。”王重楼不禁一窒,“靠,我怎么从来没发现?林教头,你的本事有点拉胯啊!”
只听鱼头继续道:“你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可能还有有趣的往事,跟咱们这群匪寇不一样,在一个锅里吃了这么久,也算有点交情了,你认为呢?”
“你人多,你说了算!”心底暗自嘀咕,嘴上却道:“相逢即是有缘,何况还在一个锅里搅了这么久的马勺,我就叫一声鱼哥了。鱼哥。”
“呵呵,你果然在军中待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咱们现在目的相同,没错吧?”
王重楼一脸懵逼,“靠,怎么看出的?哥们那句话说错了?这家伙脑补什么了?”头脑风暴不休,嘴里尽量平静道:“多谢,一起逃出去,轮到需要小弟出力的地方,鱼哥不必客气。”
“好,一起逃出去。”鱼头回了一句之后,众人默不作声,只是速度都不由加快了几分,那群当家的压力着实不小,已经出来了约莫两里路,大家的紧张气氛没有丝毫缓解,反而越发凝重。
在众人急匆匆顺水而下时,岸边一处山坡树下,武老头和寨子大当家默默看着水中众人。武老头没有佝偻着了,身形极其挺拔,负手而立,大当家落后半个身位,手中提着那把沉重的长刀。“大人,让他们走不会走漏消息吗?”大当家身形微躬,拱手道。
武老头微微摇头,声音铿锵有力,而又微带沙哑“不重要了,明日午时目标就到了。”武老头转过身来,又道:“安排个人,看着他们,日出之前确定不会出现妨碍。”
大当家手一挥,一道身影无声无息消失在林中。武大人和大当家返回寨子的时候,寨子院中的新土已经平整好了,一群大汉默不作声却又有条不紊处理手中活计,整理羽箭的,弩上油的,磨刀的,整理甲胄的等等,沉默而又高效。
武大人和大当家进了大厅,坐下喝了口茶之后,武大人开口道:“你是不是很疑惑,本官怎么会放了一批贼匪?”
大当家急忙起身拱手道:“大人,卑职不敢,大人的决定定有大人的道理,卑职不敢也不可能……”
武大人挥手打断,微笑道:“赵百户不必如此,你我此次并肩而战,没什么不能说的。”微一沉吟,续道“这个寨子里有不少隐姓埋名的大盗这是咱们早就打探清楚的,但是来之前本官也未曾料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山寨居然汇聚这么多江湖有名有姓的高手。”
武大人挥手示意赵百户落座,又开口道:“不提来之时杀的那一批,你留在外面的喽啰里,不好对付的就至少有三个,厨房里那一批更狠,一个不慎,咱们就可能失手,咱们失陷在这里是小事,耽误了上面的大事可就非同小可了,因此本官也就自做主张了。”
“哦!”赵百户闻言大吃一惊,急道:“连大人您也没把握?那会是何方高手?您可有头绪?”
武大人苦笑一声“赵百户谬赞了,我这点微末技业能当的什么?”摆摆手,站起身,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沉思道:“那个劈柴的刀疤脸,极似当年……”
赵百户半响没听见下文,不由奇怪的望向武大人,只见武大人脸上浮现毫不掩饰的恐惧。不由一惊,急忙起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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