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想带你去往他处，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西凉，你会同意吗？”尽管心中早已知晓答案，璟云还是认认真真地问了一次。
突然变得疯狂的心跳声吵得玲珑头疼，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玲珑又想起了那片被染得鲜红的素银大地。
玲珑和璟云都知道，已然到了梦醒时分。
“我明白了……”璟云嗓音轻缓，用片刻的沉默将滚烫的心脏强行冷却下来后，又道，“你还记得三年前我说过的七彩的雉鸟，西凉的夜空，沙漠的绿洲吗？虽然小姐说不需要这些，但是我还是一厢情愿地想把最好的都送给你。七彩雉鸟就化为银簪赠与你，西凉的夜空我也陪小姐看过了，还有沙漠的绿洲……”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玲珑即刻打断璟云，“三年前我们的约定并不是这些。”
三年前玲珑真正要璟云允诺的，是无论发生什么，璟云必须都以他自己为先；是当玲珑犯下错误时，璟云必须及时阻止；以及如果璟云找寻到归宿，就从玲珑身边离开……
——玲珑要璟云折断罪人之子的藤条，要他放下折损自我为她牺牲的情感，要他这一世平平安安。
璟云却将玲珑的手背攥得更紧了：“小姐不是说要我一切都以自己为先吗？所以我只是按照约定，做了我想做的而已。”
“你只会同我强词夺理！”玲珑觉得手也疼，心也疼，眼角沁出了泪花。
“等毒师一事了结，穆台辅大概就会派我前去驻扎西关县，在那里沐灵白虎。说不定，我真能在西关浇灌出一片绿洲。”璟云的声音像一道惊雷，轰隆隆地在玲珑的脑海里炸开。
西关是西凉州辖内接壤西域边陲的一道关卡，虽然姑且称其为县，事实上不过是一座被荒漠包裹其中的小小要塞。由于环境险恶，往来西域的商贾通常不会选择从那里入境庆国。但由于白虎近年宗族中武将能人贫瘠，守卫西关的力量松懈，时不时会有流民强盗从西关偷偷潜入西凉州边境县城，做些打砸抢掠之事，让边境百姓苦不堪言。穆台辅眼下只有两支分宗在册，实在匀不出人手，正是头疼至极。
玲珑早先也听闻穆台辅已经向北乔壬台辅借调了一批玄武兵士，似乎是打算缓冲几年之后，再选合适的白虎接下驻扎西关的重任，万万没想到璟云竟自己也有了意愿。尽管玲珑也希望璟云能够获得穆台辅的赏识，早些做出一番功绩，重沐新灵封个白虎分宗安定下来，但她不愿意把璟云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尤其是被梦境般的甜蜜浸润了几日后，玲珑才发现她的决心远敌不过心中不舍，她不愿璟云那么快就兑现他们的第三个约定。
“西关离我……们很远。”玲珑沉默了半晌，吐露出几个字。
璟云感受到玲珑的掌心正在一颤一颤，便松了手，让她抽离开去，复而将自己的掌心温柔地覆于玲珑颤栗的双肩，轻抿嘴角道：“是很远，但我还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
“等你的眼里不再有我的影子，等我足够强大，强大到不会因为小姐失魂落魄的时候。嗯，或许得要好些年。”璟云笑容羞赧，眼中的怆然若失却无论如何都藏不住。
玲珑抬手轻触璟云赠与她的银簪，指尖感受到些许冰凉的寒意，便兀自将内心的冲动压了下去。
“璟云，出发去西关的那一天，不要让我送行，也不要来同我告别。”玲珑的声音低沉，心绪似乎已经平复。
璟云愣了愣，又点头应允：“好，都听你的。”
“我们回客栈吧，也替宝珠带些吃食。”玲珑的眼里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坚毅神采，可此刻的她只想卸下伪装，快点躲到什么地方去。刚抬脚要走，却被璟云一把从后面拦腰抱住，彼此的发丝互相摩挲着，挠得人心神不宁。
“稍微晚点再回去，好不好。”
“祁璟云你这个混蛋！”玲珑已经顾不上任何决心，转过身子，迎上对方温润的鼻息。
“嗯，我是混蛋。”他将她的混乱吐息与温暖泪水尽数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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