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广信宫时,我的衣衫已被冷汗沁透,一庭葱茏的花木浸在薄薄的月光里,哥哥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在我身上,眸光缓落于我尚未显怀的腹处,没有丝毫的嗔责:

“生下来吧,哥哥给你养。”

我轻轻枕靠在他肩头,泪水濡湿了他的袍衫:

“哥,我错了……”

他伸手抚拭去我的泪水,温声道:

“睿儿,不要哭,这是喜事。”

我疑惑地望向他,月华落在眉间,他俛眉默了一默,沉下一片阴翳,继又说道:

“轻眉的孩子没能留住,朕亦痛惜,如今你有了身孕,就当是那个孩子,又回来了罢。”

哥哥的话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问他可曾给姐姐的孩儿起过名字,他缓缓吐出一个字:

“安。”

继而又补充道:

“承安,既来之,则安之。”

“既来之,则安之。”许多年以后,我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句哥哥寄寓在范闲名字中的句子,总感到阵阵莫名的胆寒,它像是一句对于闯入者的警告。既来之,理应安之,叶轻眉从来不安于此,所以,她死了。

以我现下的状况,京都是不宜久留了,哥哥建议我去封地暂避一阵,于是,在孕像显露之前,我便动身去往信阳,他易了便服出宫,将我送至城门口,临行时,又拂开车帘拿拇指轻蹭了蹭我的脸颊,嘱咐道:

“常来信,等孩子出世,养好身子,就快些回来,别教母后惦记。”

母后没有来,但给李治告了一个月的假,嘱他一路将我护送至信阳。

待马车辘辘,行经芳草萋萋、长亭短亭,我看见若甫在亭前等我。

“殿下。”

他深深作礼,我下车将他扶起,凝向他温柔深邃的眼眸,我因歉疚生出了爱怜:

“谢谢你来送我,此事牵累于你,是我的错。”

“殿下不必负疚,臣甘愿守护殿下,也甘愿为殿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他说得情真意切,令我不免动容:

“叫我云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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