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四日,太孙大婚。

裴靖只是听宁宴提前显摆了一通,并没有去街上看热闹。

奚迟倒是和营里其他人一起去瞧了两眼,回来说车队声势浩大,嫁妆铺天盖地,可谓万般隆重,但并不热闹,挺没意思的。

李英娇确实正在病中,不过看上去并无大碍,还能挺直腰板坐在辇车上,维持着太孙妃的端庄仪态,只不过一直在咳嗽。

李家这是想跟天家互相冲一冲吗?

裴靖从书里抬起眼皮,胡乱寻思了一下。

倏忽几日,太微忽然传奚迟进宫,说有人要谢他大恩。

奚迟回想自己一十五年光阴,从三岁时帮隔壁阿翁烫鸡毛想到去年在道上帮人推出陷在泥里的牛车,怎么也想不出是谁突然飞黄腾达,念念不忘要报答他的滴水之恩。

他满怀好奇地进了宫,结果发现原来是两位侧夫人找人,找的不是他而是裴靖。

上元节那晚裴靖戴了半张面具,兜帽压得也很低,两位侧夫人见裴靖声色冷峻,以为是位郎君,刚好那晚奚迟独自出门看了场烟火,宁宴便认为是奚迟做的,此人经常行侠仗义不留名,救个把人算不上什么,误会因此产生。

一听是东宫的事,裴靖立马在脸上盖了块布说自己死了。

奚迟哑然失笑,道是宁宴早已帮忙婉拒,称她出任务时受了伤,暂时不便出门,文御不以为疑,说以后再谢,眼下只是告诉她有这回事,并非当真要她入宫去见。

裴靖这才松了口气,暗暗祈祷皇帝快好起来。

大婚后,皇帝看着确实好了许多,众人便当是冲喜起了作用,直言这怪力乱神的东西果真不好断言。

秋冬二人信以为真,天天一大早爬起来先将以往挂得上名号的名医圣手、管医药的神仙精怪挨个拜一遍、上上贡,保佑她们医术日益精进,超越春夏,然后才去做别的。

春早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二人脑门骂,“少壮不努力,到老拜神仙!”

天市更甚,他虽不在营里,但用头发丝想想也能猜到他定是拜得最凶的那个,指不定已将他听过的、但凡跟“财”沾点边的名号都挂满了屋子,每天挨个上香也得上大半日。

奚迟想和裴靖去拜月老,希望月老能把二人身上的红绳换成铁的,再多绕几圈直接捆死,免得一世世轮回后难找。

裴靖不信这套,她觉得老皇帝八成是回光返照,不可能因为一次冲喜便好了。

若冲喜可医病,还要医士做什么?

她一说不去,奚迟便不知疲倦地缠着她,直到她求饶说“一定去”才放过。

二人终于如愿拜了月老,红签在梢头随风扬起的刹那,奚迟眉眼一舒,心中大安。

“你不是从不信鬼神吗?”裴靖在树下蹦蹦跳跳,试图偷看布条上写的字。

“有些必须信,有些没必要信。”奚迟眼中含笑,视线追随在裴靖身上,心中喜悦不可言说。

后来的事果然不出裴靖所料。

二月末,宫中未有举办祓禊宴的敕书,本以为是因皇帝卧病在床缺少精力,不曾想,上巳节刚过未几,宫里便响起了丧钟。

三月七日夜,皇帝文晟猝然崩于无极殿,得年六十六岁,在位二十六年。

还好年初没有任务要出,营里的人很齐全,除了天恒、紫微和“二十四节气”中两个未补位的名号,剩下的四十六人皆在。

众人赶忙翻出礼服晒洗干净,等着给大行皇帝守灵抬棺。

停灵前,日躔禁卫军不能出现在宫里,据说是因为日躔卫血气盛、煞气重,会惊扰尚未安定的魂灵。

自家丧事都没人办,谁会多此一举管别人家的丧事,众人乐得清闲,整天待在营里撵鸡逗狗,若非国丧,倒也其乐融融。

文晟崩后两日,太子文城于柩前继位。

新帝甫继位便宣布由太子监国,自己躲在宫观做甩手掌柜,甚至不许太微跟着他。

太微刚开始还能进入宫观和新帝汇报一些事务,后面新帝嫌她总来打扰,连宫观的门也不让她进了,她便只好跟在文御身边听候吩咐。

而后礼官议谥,请新帝裁决,新帝竟也让他去找太子审议,竟是一副万事不思、任凭太子大权独揽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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