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可以说十项。”那人撇着嘴:“我把我的缺点全都告诉你了会活得比较没负担。我非常擅长骗人,精于算计,老奸巨滑,贪财,吝啬,市侩,小心眼儿……几项啦?”她已经给逗得在肚子里笑翻了:哈哈哈,果真是九曲十八弯!但脸上不笑,做出非常受打击的样子,跌倒在枕头上:

“噢,求你让我睡个好觉吧!”

“我再告诉你一句,你一定会睡得更香:刚才我偷着换牌你没看见。”

她便气得爬下铺去,怎么也要抓住他是怎么换牌的。结婚三天,她已欠了他一辈子的脸面,这会儿结婚不到十天,又被糊弄出五项缺点,她觉得这辈子都交待给他了,真是太可恨了!

但是,还没等她抓到他是怎么玩赖的,对面铺的旅客上车了,也许因为太过专注,她并不知道火车是什么时候停的,是哪一站。他们也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岁,个子不高,很有派头。女的三十二、三岁的样子,皮肤很白,打扮得很漂亮。两人放好了行李包,便借着问铺位很自然地和他们搭起讪来,旅伴便也放下扑克牌,热情地回应,她则只是笑笑,并不说话。一来她听不懂他们说的方言,再来,她也不想暴露她一口的外乡人口音。她凭感觉猜到男的大概是问:你们到哪里?出差还是探亲啊?当伟健答去杭州,带老婆出去旅游时,女的就好奇地把她打量起来,然后大笑道:是新结婚去度蜜月咋?因为这些天她对“结婚”和“蜜月”这两个词的发音印象最深,所以猜她说的应该就是这句话。这话原没有什么不对,不对的是女人的口气、笑声和她看她的眼光。她听伟健答:是啊,但后面说的什么她却没听懂,只见男的呵呵地笑着附和,女的却看她一眼,又飞快地向男的抛了一个笑意绵绵的眼神,大声笑着说了句什么,伟健便笑了。她听三个人又聊了几句,女的边说边笑的,几次眼神转向她,等她接话,但她既听不懂,也不想接话,话就都被伟健接去了,而女人也越发好奇地看她。

她一旁接受着女人的打量,觉得这个人好是浅薄,突然就不喜欢她了。她发现人与人之间的不喜欢原来来得如此容易。她低头调着收音机,收音机是旅伴为这次出行特意买的,半本书那么大,还有一只小耳机。她听着收音机,听三个人又很投契的聊了一会儿,伟健站起来,说他困了,要上去躺一会儿,告诉她有啥事就叫他,她答应着,看他爬上铺去“补觉”,她则继续听收音机自娱自乐。

可是她并不能好好地听收音机,就算闭着眼睛也不行。因为对面的两个人在继续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就不知怎么开始玩起了迅速抓手游戏,一旦有人被抓到,女的便会发出或是兴奋或是遗憾的尖叫,如果没有抓到,她就高兴地咯咯大笑,或者娇声媚笑,要求重来一次。她闭着眼睛,和自己玩了一会只通过女人的笑声和尖叫声来判断是谁抓到了谁的游戏,但很快就厌倦了,因为她每次都能猜对。她不禁在心里感叹:这种夫妻,他们的孩子啥样?这女人言语乖张,行为浅薄,孩子在她手里,能教育出好孩子吗?她这么有耳机塞着耳朵尚觉得吵闹,上铺要睡觉的人能睡着吗?探身上去,想把收音机和耳机让给他,发现他竟然好像是睡着了,不禁佩服不已。

对面的两个人大概玩累了,开始拿出瓜子和零食来吃,她听他们吃着水果,嗑着瓜子,聊着天,多数是女人在说,男的手搂在她腰上,不怎么说话,一会儿吃一粒她递的瓜子瓤,一会儿吃一块她递的苹果,女的很高兴,又说又笑的,她也听不懂说的啥,正开始昏昏欲睡,却被一声娇叫声喊醒了,睁开眼睛,发现是对面的两个人又开始玩新的游戏了——翻绳。那种几乎每个小孩儿都会玩的简单游戏,他们却好像从中找到了其他乐趣,翻出了另一个新天地。

“绳”是一根网兜线做的,因为太短,所以四只大手常常绞在一起,他们相互要求对方好好撑着,一会儿假装严肃,一会儿娇声嗔责,一会儿生气地照手上拍一下,一会儿又亲昵地手把手教手要怎么放。时而低声细语,时而高声大笑,她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忘我游戏的样子,不知道夫妻间这种新鲜而亲密的情感是如何长期保持的。她正闭目对着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听见床栏轻响,一只手垂下一只水蜜桃,随后脸趴了下来:

“你先把这个桃子吃完,一会我们吃饭去。”

她伸手接桃子,发现那人眼神微闪,嘴角瘪了瘪,好像他已在那儿看了她好久、而她又很好笑似的。她回看他一眼,用眼神问:怎么了?那人不说话,扯着嘴角从铺上跳下来:“我看还是先去吃饭吧!”不由分说,伸手拉起她,和对面的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便一路扯着她往餐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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