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塾内,郭解、张骞、卫广三人关押在房间里,跪坐在一种低矮的小坐具枰上,没有坐在官吏常常用来更换官服皂衣的坐榻,时不时探头看向窗外。

房间里比较素朴,只是摆放几张跪坐的枰、榻,以及用来挂衣服的木桁(hang),没有别的用具,不过,比起暗无天日的长安狱舒适很多。

坐枰很像矮脚桌,枰的四脚很低,枰面距离地面只有一指的空隙,枰面也只能容纳一个人跪坐。

张骞出身寒微,平时坐惯了芦席,或是直接席地而坐,第一次见到官吏使用的寻常用具,颇为稀奇,跪坐在坐枰上时不时晃动两下,检查坐枰是否稳固。

“你还有心情摇晃。”

卫广的神情忐忑不安,来回踱步:“听闻长安尉是窦婴的宾客,若是让他审理此案,你我三人谁也跑不掉,少不了一个鬼薪,甚至有可能弃市。”

《汉书·刑法志》:“罪人狱已决,完为城旦舂,满三岁为鬼薪白粲。鬼薪白粲一岁,为隶臣妾。隶臣妾一岁,免为庶人。”

一名刑徒判为城旦舂,服城旦舂三年,男改为鬼薪,女改为白粲。

再一年后,男、女刑徒改为隶臣妾,即是奴隶。

男隶臣、女隶妾服刑一年后,才能改为庶民。

鬼薪最开始是指给宗庙采薪,后来,鬼薪从事官寺繁重的杂役,筑长城、修直道、疏河淤等劳作,时常有人累死,撑过一年改为隶臣妾的刑徒十不存一。

弃市是直接斩首示众。

无论哪种刑罚,三人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张骞也不禁面带忧愁,想到死于鬼薪,心中顿感憋屈。

不是一个大丈夫该有的死法。

郭解笑道:“二三子无需担心官寺的官官相护,审理这件案子的人可是张汤。”

当他听到张汤的名字,知道今天的事稳了,张汤虽说是历史上最有名的酷吏之一,但比起来俊臣那种小人好多了。

张汤做事一切按照汉律,是个坚定的法家门徒,绝对不会干出官官相护的脏事。

只要郭解没有触犯律法,只会秉公处理,魏其侯窦婴亲自出面,甚至天子亲自求情都没用,坚决按照汉律进行判决。

何况,张汤和窦婴不对付,恨不得把朝廷里的外戚全部磔了。

“倒不是我贪生怕死。”

卫广恼火的说道:“只是死于鬼薪或是弃市,过于丢脸,若是旁人提起我的死法,满脸轻视的说上一句刑徒罢了提他作甚。”

每每想到死后被人瞧不起,卫广心里说不出的郁结难受,还不如死在猛虎的嘴里。

落一个搏虎而死的名声。

好歹算是搏虎义士。

“郭君。”

一名皂衣小吏走进来,好奇的打量几眼手搏猛虎的轵县豪侠,颇为敬重的说道:“赵公说此案交给茂陵尉代为审理,请郭君前往听事,郭君杀虎、原菟抢虎两案并做一案一起审理。”

寺门、罘罳、听事......

郭解对于西汉的官衙格局很好奇,跟在皂衣小吏的后面,打量新奇的长安官寺,走进长安令坐堂的听事。

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审理的结果。

听事正堂是一间大堂,中间有一道拉起来的帷幕,有事时可以把听事隔为两间。

两侧石灰粉刷的白墙上,挂有前任长安令的一些事迹,还有天子的诏令法条,以及长安令赵禹的治绩和德政。

以昭示来者,告诫百姓,庶几可收教化之效。

郭解忍不住发笑,历史上著名的酷吏赵禹能有德治?死在他手里的人不知多少,更是罗织罪名判处族诛,杀光权贵豪强的全族老幼,来俊臣就是个唐代版的赵禹。

汉承秦制,西汉只是废除一部分秦代酷刑,保留一部分,赵禹借助秦代遗留的一些酷刑,手段比起来俊臣更加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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