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苏生清楚地记得，那是他刚刚接触电子技术。
那天夜晚的厂区安静得异常，只有远处机器偶尔传来的低沉轰鸣声打破寂静。此时，研发大楼三层的会议室里还亮着灯光。
师傅苏涵凌坐在长桌一端，手指轻敲桌面，眉头紧锁，眼神透着一丝疲惫。他看着眼前的项目进度报告，脸上掠过一丝欣慰——国产新型半导体装置的研发，终于走到了最后的验收阶段。这不仅是技术上的突破，更是对国家自立自强的一次证明。
厂区研发楼的三楼，苏涵凌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外头已经是深夜，风雪肆意地敲打着窗户，发出“簌簌”的响声，衬得整栋大楼更加冷清。
办公室里，墙上挂着国家科研计划的标语，旁边一块巨大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公式和草图。苏涵凌坐在办公桌前，面前的桌子上摞满了厚厚的文件夹。他一手捧着一本用外文写成的研究论文，另一手拿着一支笔，不时地在草稿纸上飞快地记下心得。
办公桌角落摆着一台笨重的文字处理器，这是他从M国带回来的宝贝。尽管它早已算不上先进，但在这个年代，它几乎是无价之宝。处理器的绿色屏幕上闪烁着一行行数据，闪烁的光映在苏涵凌略显疲惫的脸上。
“咚咚咚！”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苏涵凌抬头，揉了揉眉心，声音透着疲惫。
门被推开，李伟走了进来。他是项目组的核心成员之一，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李伟手里抱着一摞资料，神色显得有些焦急。
“苏工，刚收到的消息，隔壁省的同行也在研发类似的半导体装置，听说已经开始申请国家专利了。”李伟急切地说道。
苏涵凌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书：“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是研发组的老同学透露的。他说他们的进度很快，甚至已经在考虑量产的问题。”
苏涵凌沉思片刻，随即站起身走到窗边。他的目光越过层层风雪，仿佛在穿透这夜色，看到那些潜在的竞争对手。
“李伟，你觉得我们能不能赶上？”他突然问道，声音低沉却有力。
李伟犹豫了一下，说：“如果只是赶进度，我们或许能拼一把。但问题是，我们的技术路线比他们先进许多，如果为了抢时间放弃原有标准，可能会失去核心竞争力。”
苏涵凌转过身，眼神坚定：“那就不能妥协。李伟，你要记住，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完成任务，而是要在技术上真正实现突破。这是为了国家的未来，而不是单纯的市场竞争。”
李伟点了点头，语气中多了一丝敬佩：“我明白了，苏工。”
李伟离开后，苏涵凌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前。他目光落在文字处理器的屏幕上，轻轻敲击着键盘，一行行代码和数据被输入。他的思绪却飘回了几年前。
那时，他还在M国留学，师从一位著名的半导体专家。在学术会议上，他接触到最前沿的技术理念，同时也深刻意识到，半导体技术将成为未来自动化和信息化的基石。
“如果中国要追赶上世界的脚步，半导体技术是无法绕开的关键。”他的二伯父，当时正在M国一所大学担任教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些资料，国内能接触到的还很少。带回去，用得上的话，尽可能造福国家。”
二伯父将一箱沉重的资料交给了他，里面是各类国际会议论文、技术专利和实验数据。为了安全起见，他将这些资料逐一录入到文字处理器里，亲自带回国内。他深知，这些信息是无价之宝。
“咚咚！”
又是一阵敲门声，这次敲门的力度显得更加急促。
“请进。”
门被推开，张厂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一进门便皱着眉头，脸上带着几分凝重：“涵凌，有个事要和你谈谈。”
“张厂长，什么事？”苏涵凌放下手中的笔。
“刚才有人向我反映，说你保存在保险箱里的那些数据，可能存在泄密的风险。”张厂长直视着他，“这事你怎么看？”
苏涵凌眉头一皱：“泄密？谁反映的？”
张厂长摇了摇头：“不方便透露，但反映得很详细。说你用的是国外带回来的资料，还有国外的设备，担心这会引起技术外流。”
“荒唐！”苏涵凌拍案而起，声音里透着怒气，“这些资料是我个人合法获得的，与外部无关。我带回国内，是为了研发出我们自己的技术。如果不相信我，可以把保险箱打开，我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调查！”
张厂长叹了口气：“涵凌，我信你，但这个项目不仅关乎我们工厂，也关乎国家的名誉。你知道，有些人会抓住任何机会质疑我们。”
“厂长，任何人都可以质疑，但我问心无愧。”苏涵凌冷静下来，语气变得坚定，“如果我们连创新的勇气都没有，那还谈什么自立自强？”
张厂长点了点头：“涵凌，我相信你。但有些事，还是得多注意，别让人抓到把柄。”
张厂长离开后，苏涵凌坐回椅子上，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他看向窗外，风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厂区的铁轨上，显得格外清冷。
他打开保险箱，将里面的资料一一整理。那些熟悉的论文、实验数据，让他又一次感到肩上的责任。他知道，这些资料的每一行文字、每一个数据，都凝结着无数科学家的智慧。而现在，它们成为中国半导体崛起的希望。
苏涵凌轻轻关上保险箱，调整了一下密码，随后坐回桌前继续工作。文字处理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个夜晚，他注定无法入眠。但他知道，这一切的坚持，终将换来一个属于中国的科技未来。
然而，在厂区的另一侧，季副厂长的办公室里气氛截然不同。季副厂长站在窗前，手里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眼神游移不定。
“如果项目顺利通过验收，厂长的位置必然落到苏涵凌手里。”他咬牙切齿地自语。
张厂长已经年近六十，省厅早有意让他退居二线。他和苏涵凌作为最有资历的两位候选人，竞争可谓胶着。但季副厂长很清楚，技术才是最大的筹码，而这恰恰是自己的弱点。
思来想去，他最终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早已背下的号码：“苏生，过来一趟。”
不久后，李苏生推门而入。他低着头，神色不定，显得有些局促。
“副厂长，您找我？”
季副厂长拍了拍椅子示意他坐下，声音低沉而缓慢：“苏生，你知道厂里的形势吧？”
“听说了一点。”李苏生小心翼翼地回答。
季副厂长点点头，转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肯定明白，这个厂未来是谁做主，对你的前途影响有多大。”
李苏生皱了皱眉：“您是说……厂长的事情？”
季副厂长叹了口气，语气多了一分沉重：“苏涵凌虽然是你的师傅，但你别忘了，他当年可是亲自签字，把你父母打成了反革命分子。”
这句话像一根尖刺扎进了李苏生的心里。他抬起头，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父母的事情……真的和师傅有关？”
“当然！”季副厂长趁热打铁，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到李苏生面前，“这是当年的档案副本，上面有苏涵凌的名字。他当时为了自保，亲手举报了你父母。你以为他对你那么好，是出于愧疚？”
李苏生的手微微颤抖。他接过文件，翻开后瞪大了眼睛。虽然不知道文件的真实性，但那上面的字迹、印章，让他不由得选择相信。
“副厂长，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声音有些沙哑。
季副厂长压低了声音，眼神阴冷：“因为我要帮你，为你父母平反。”
“怎么帮？”
“搞到核心数据！”季副厂长一字一句地说，“只要拿到新型半导体装置的核心技术，我们就可以直接申请专利。到时候，你就是项目的第一研发人，荣誉归你，冤屈得以昭雪。而我，只需要厂长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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