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钟的时候,终于杭州机场有确电说,下午一时左右,接到过“乐士文”号的信号并且通了话,由于天气原因,无法指挥降落,飞机上回答说,准备改飞上海。

上海???

上海不是问过了?凤徵几乎跳起来。

“可能没有登记。”卫六道。

于是立即要通龙华机场,叫值班人员即时细查所有记录,确实没有,卫六果断的让他们把整一天值班的人逐个询问,不得遗漏。半个小时后上海回电说,下午二时左右,导航台曾收过“乐士文”号专机的呼叫,但当时上海正在下雷阵雨,云高三百米,不具备降落条件。飞机坚持要降落,试了两次,没有成功,随后便失去了联系。

什么?!

凤徵道:“怎么可能到了上海而没到金陵!”

“金陵降落条件更差,”话务员道:“我再问下附近机场。”

问遍两城周遭,答复都是不知所踪,凤徵瘫在座椅里,目光呆滞,冷汗淋漓。卫六见状道:“可能临时找了小块不知名的平地急停也未可知,来,先去沙发上躺一会儿。”

凤徵抓住他衣角:“我总感觉心神不宁。”

他倾身抱住她,喃喃:“不怕,不怕。”

黑夜漫长,凤徵没敢合眼,就这么望着各条电话线坐一晚上,大雨噼噼啪啪下起来了,在窗上划出一条条长长的水线……

想必机上看机外,也是云层笼罩,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宛如盲目飞行。

……急忙返回机舱,此时飞机骤升骤降,剧烈颠簸,摇摆不停,机身外电光闪裂,雷声嘶鸣,雨水如倒……犹天神之怒……

如果冲不出雷电交加的暴风圈,被雷电击中,那将机毁人亡,或者在茫茫云层中撞上高山而粉身碎骨!

不!!!

噩梦醒来。

窗外太阳驱散迷雾,她看看自身,盖着卫六的大衣,又看看手表,已经早上七点。

卫六一夜没睡。凤徵一醒,他即看过来,两人视线交叉,他摇摇头。

她的心凉了下去。

为了稳住人心,卫六关照话务众人“绝对保密,不准走露风声”,又对凤徵低语几句,随后驱车飞驶松海官邸,向总座当面汇报情况。

总座很吃惊,推开身前早餐,亲手抓过电话,拨通航空委员会,嘱令查询,结果和卫六了解的情况差不多,“乐士文”失去联系的地点在上海。

阮前江闻讯,也到处打电话。没有,还是没有。

至此总座也只能安慰说,不要担心,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会将师秘书找到,各地都没有找到这架飞机,说不定被迫降到了北方占领的地区——卫六不好说自己已经找过了,看着总座命令航委会立刻派数驾飞机沿途搜寻,又吩咐军统在北方各处秘密联络点,还亲笔写了这样的指令:“无论何人,不许伤害师鹤徵,各军政机关、地方政府,如发现师鹤徵,应负责妥为护送出境,此令!”

几乎一上午官邸都在忙碌这件事,麟徵中午才施施然到瞻园路,听到这命令,觉得这是近日来唯一好消息,大笑:“看来老天帮我们收拾了他!”

廖钤道:“是啊,这师鹤徵想必真不是好东西,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麟徵道:“查出宝官是被谁杀的没有。”

不查出幕后凶手,他就总觉得被惦记着。尤其那晚他们去找霍听莺结果遭遇青帮大清洗,霍听莺身死,他顿觉惊恐,那可是道上独霸多年的人哪,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加上后来调查,得知青帮执法香堂处死违规帮众的几种方法,其中第四种莲花开,投入水中溺死,跟宝官死法相似。而据知情者透露,死后再开膛且洒金粉,是帮中神龙见手不见尾的仇氏一族的做法。

“仇氏?”

“听说三爷的影子就是仇氏兄弟之一,不过我从来没见过,”知情者如是道,“不过分的说,是比三爷更难见到真面目的人物啊!”

仇氏——他又让人去查,想方设法跟唐君霈见面,好歹如今他是军统局长,唐三爷见了他,对于他的旁敲侧击,只说了六个字:“龙太子的右臂。”

那一刻,他的神经瞬间紧绷。

犹如被拉至极限的弦,他神经质地道:“你说什么?”

唐君霈没有再讲半句,转身离去。他对着背影大喊:“胡扯!造谣!荒唐!”

是啊,可不是荒唐呢!

那晚他眼睁睁看着他亲生兄长的车被撞,淘淘大雨中,鬼使神差地,踩下油门。

……

除了他自己,还会有谁知道?

到底是谁!

宝官的死是警告。警告是开始,还是结束?

接连几日难以安寝,直到接到师鹤徵的消息。

当天下午,随同师鹤徵同行的其他两位秘书回来了,众人呼一口气,赶紧询问师秘书在哪里,结果却是两拨人搭的不同飞机。

众人又陷入沉默。

凤徵产生怀疑:明明坐得下,为什么要分两批走?如果鹤徵坐的是这班飞机,就不会……

她坐立不安,卫六赶回来陪她,相比她,他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凤徵看着他脸色,道:“要不你歇歇吧,我守着。”

“没事,以前打仗,两天三夜不合眼的都有。”

她叹气,伏在他膝头。

终于,下午五点,闻人过来,一脸沉重,“六少。”

“有消息了?”

闻人觑一眼凤徵,凤徵瞧出眼色不对,直起身,“你说。”

闻人道:“刚才发来紧急电报说,昨天午后有一架军用飞机在附近的江宁县坠毁。航委会已经派人前往确认是否为乐士文号,目前尚不能确定……”

坠毁?

凤徵耳朵嗡嗡作响,后面的话,根本听不清楚,或者根本不愿意听。

“大猫,大猫……”卫六绞了一条用热水浸过的毛巾,亲手给她擦了把脸,让她清醒过来。

“马上准备飞机,”他对闻人道:“我亲自去一趟。”

“我也去!”

“检察工作并不好做,尤其是坠毁的机子……我答应你,会好好确认,好不好?”

“不好,”她突然放声大哭:“如果鹤徵真的死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沉默,环住她,一下一下,轻轻拍她的背。

她哽咽,上气不接下气:“我要去,如果他真的……除了我,谁能认出他?”

三天后,航委会对跟了几天的记者作出沉重的公开声明:

十月二十七日,“乐士文”号飞机在金陵作第三次穿云降落时,飞偏了方向,撞在江宁南面山上,当地居民声称,撞击引起的大火烧了两个多小时。航委会赶赴现场侦察了一日,确认散落残骸为“乐士文”号,又过一日后才在一条困雨沟内发现了机上人员的尸首,可能是被雨水冲刷下来的。尸体已被烧焦,只剩下半截,难以辨认,还是其亲人从其手腕上戴的一只表上辨认出其就是侍从室机要秘书师鹤徵。

党国为其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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