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六看了,“原来是大荣百货的老板。”
“不敢当不敢当,小小百货商而已,望六少爷多多照拂。”
而后他趋前跟后,做出各种千奇百怪的样子来奉承卫六,卫六道:“你这殷勤劲头,倒跟我那小土狗儿似的。”
荣大海不怒反喜:“咱哪有那福分,可以跟在六少爷身后呢。”
“哦?”
“我说的句句真话,就怕六少爷看不上眼,我是巴不得的!”
卫六挑眉,“既如此,你趴在地上叫两声来听听。”
凤徵心内鄙夷,这未免太过。
然而荣大海并不思量,反而捡了大便宜般,屁股一撅,就要跪下,凤徵扯扯师学明的衣襟示意走,卫六余光瞧见,朝荣大海道:“不忙,先给我留两个客人。”
荣大海何等察言辨色,立马明白了,口中答应不迭,向叔侄仨转过头:“是这几位呐?”他从三人穿着打扮能看出他们的大致身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入了六少爷的眼,但面上一片亲切,先敬师学明一根烟:“您请!”
师学明见他客气,比他更客气三分:“不,谢谢。”
“不好这口儿?”
师学明道:“我们实在有事。”
“瞧您这话说得,在船上能有什么事!和我老荣不必客气,今天晚上的帐我包了!”
“这更使不得——”
“来来来来来,请往这边走,今儿个定要尽兴而归!”
接着问了名姓,他热乎的拉住师学明往乐队旁的小圆桌子走去,仿佛多年相识。穿白色衣服的侍者手上拖着盘子、盘子上列着高高低低的杯子在圆桌间弯弯曲曲的空挡中来回走动,师学明不好硬挣,被他按坐下来,凤徵鹤徵处于这一片男女哗啦嬉笑谈话之中,好玩多过其他,只管睁着眼睛四处望。
荣大海又让着卫六坐下,一面招手叫侍者过来,问卫六要喝点什么?卫六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姜汁酒。再问三叔侄,三叔侄连连摇头,表示不用。
“哎,这怎么行,老兄大概是要喝点儿有度数的,白兰地,威士忌?”
再推脱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师学明想着早喝完早走,便道:“随荣老板安排。”
“这就对了嘛!”荣大海高兴极了,大着嗓门叫侍者过来,边低头问两姐弟的意愿,姐弟俩望向阿叔,师学明道:“他们都是小孩子,两杯汽水吧。”
侍者不久复返,将各人所需放至各人面前,凤徵一看:“咦,这个好玩,上面有一把小伞?”
卫六瞅道:“他给你们拿错了,这是鸡尾酒。”
鸡尾酒?
荣大海道:“哟,真的!不过两位小朋友要是没尝过,可以试一试,这个酒跟汽水也差不多。”
凤徵看着杯身中由金黄至橘黄至鹅黄渐变的颜色,“很漂亮。”
鹤徵凑过头来问:“为什么叫鸡尾酒?”
凤徵猜测:“大概跟大公鸡尾巴一样,五颜六色的?”
“杯口这片橙子干什么用的,吃的?”
“不知道,不过不吃也浪费吧。”
“对,不吃白不吃。”
卫六饶有兴趣的听着两姐弟窃窃私语,师学明试图给孩子们换过来,然而凤徵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抢下一口,师学明叫人的动作停在半空,哭笑不得。
他说:“好吧,最多半杯。”
凤徵嘻嘻笑,牙齿轻轻在杯子沿磕着,转了眼珠,肩膀碰一碰弟弟:“瞧,我们的被端到那边去了。”
鹤徵顺着方向望,隔了五桌外有两对男女,侍者给两名男的面前放了红色的酒,两名女的面前放了黄色的汽水。
如同卫六所说,大概侍者搞混了。
“他们为什么也不换?”
“喝就喝了呗,这种场合,估计不会计较那么多。”
“我觉得这味道不怎么样。”
“嗯,没咱们家酿甜酒好喝。”
那边厢大人们也在攀谈,荣大海道:“尊夫人已经过世?不要紧,以尊兄人品,一定多得不得了的人为你找对象。”
师学明笑笑:“哪里,都老了。”
“不老不老,依尊兄谈吐,又无家世之累,便是天仙也可以娶得。”
凤徵偷偷笑,确实,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朋友总不时上来家门,自家大叔吃香得很。
“天仙也好,贤惠也罢,于我是两不相干。”
“嗐,话不是这么说,就不为别的,有人理理庖厨而且相扶相伴,又有何妨?”
“伴字人旁不是等闲可代劳。”
“看来尊夫人一定是位难得的人才了。”
师学明依然淡笑,曾经一度各家踏破门槛不得,流言说他家里添了人,有媒人借故直冲入室中,却看见昔日双人床换成了单人帐……天长日久,近十年过去,终于没人再来烦,耳根清净。
桃在时,两人戏言过身后形况,她说他一定会再娶,他笑答时人不知余之乐,少年时傍柳随花绝非样。她说那么打赌吧,不过你输了看你怎么还。他自信满满必赢。她但笑不语。
你不知你的好,但我知道。
微微的空白间,五桌远外正对男伴笑着的两名女子,突然发出呻吟,捧着胸口,坐倒在地上。
男伴们大惊,起身绕过桌面,人群起了一阵骚动,附近的多半后退,腾出一小块地方。男士们扶起女伴,焦急的呼唤着,这时一个戴着手套的人上前,似乎提供帮助,按了按病人按脉搏。
“怎么了,喝醉了,”荣大海道,“还是生病了?”
“医生!船上有没有医生!?”男士中的一位抬头大喊。
戴着手套的人站起来,一言不发往外走。
“怎么啦?”大伙儿不解。
男士发出一声悲号:“她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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