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右手握住刀柄,看着四周花容失色,抱作一团的众女鬼,闻着空气中幽幽的兰麝香气,忽然有种自己才是大反派的感觉。

不久前,他与燕赤霞互相交流各自所知后,首先排除了妖鬼上门抓走宁采臣这一选项。

开玩笑,真当一旁躺着的路明非和他的诛邪是吃素的么。

但既然不是这傻书生被什么东西抓走,那就便只能是他自己送餐上门了。

无奈,燕赤霞虽然破口大骂,但不愧是刀子嘴豆腐心,骂完就火急火燎的要到那附近树妖姥姥的窝里去捞人。

见状,路明非也自告奋勇的一起跟了过来。

来之前他还以为会是什么阴森恐怖,黑暗诡异的魔窟,都做好了大开杀戒,斩妖除魔的准备。

结果二人闯进来后,青面獠牙,长相丑陋,浑身泛着丑陋浓疮的妖魔鬼怪没见着。

倒竟是一些身娇体柔,梨花带雨的莺莺燕燕。

“别分神!这些都是女鬼!”燕赤霞看着路明非有点迷茫的样子,连忙提醒道。

但其实他自己面对这一众哭哭啼啼的女鬼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女鬼要说罪大恶极吧,她们大多数也是受姥姥所迫,无奈为之,所吸男人精血也全都归那树妖姥姥一妖享用。

她们不过是一些被囚于此,入不了轮回的可怜之人。

可要说一点错也没有,那确实又实在无法说服他自己。

思来想去,最好的选择就是放她们入轮回,尘归尘土归土吧。

“嗯。”路明非连忙打起精神,说到底这也是那树妖老巢,可大意不得。

说起来,二人闯进这树妖老巢,大堂正中竟有个方方正正的热水池。

白色水蒸气氤氲开来,池中来不及逃走的一众女鬼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楚楚可怜的面容在水气中隐约可见,真可谓是我见犹怜?

怎么有一种奇怪的即视感……

“臭道士!”

“你与我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今日却是欺到我头上了!”

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猛然在大堂中响起。

随后那大堂的木质纱门被打开。

怒气冲冲地转出一位身披鎏金黑色锦袍的不男不女老太婆。

他(她)身后簇拥着一众身披各色华丽衣裳的女鬼。

那水池中的众女鬼见了来人顿时都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她们接过递来的衣裳,遮住身前的雪白,从水池中跃起,在地板上踩出一连串带着水渍的脚印,躲在了那老太婆的身后。

眼见到了安全的地方,她们这才有心思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造型迥异的二人。

“少废话!老太婆!”

“你吃那些强盗匪徒也就算了,快把我那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书生给我交出来!”

燕赤霞手摸到身后背着的剑匣,怒喝道。

路明非也上前一步,心知这便是那兰若寺大BOSS树妖姥姥,他拍着自己身侧的剑鞘,发出清脆的响声,附和道。

“对!快把我们一表人才的书生放出来!”

“是他!”众女鬼中的小青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模样,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却是认出来这正是那天夜半捉弄她的神秘少年。

她上前一步,附身树妖姥姥身旁耳语一番。

树妖姥姥本就怒气冲冲,而今听罢更是怒火上头,历声喝道。

“臭道士!别以为我让你三分是怕了你!”

“我对你一忍再忍,而今你却是蹬鼻子上脸!”

“借着个书生的名头,破我宅门!吓我侍女!”

“真欺负我不敢动手么!”

雌雄莫辨的声音响彻大殿,忽的便有无数根粗壮的枝条转瞬间涌入殿内,枝条上粗糙凹凸的表皮好似蜿蜒曲折的诡异符文。

它们几个呼吸间便布满整个大殿,个个好似灵巧的毒蛇,游走在路明非和燕赤霞身周虎视眈眈。

燕赤霞皱了下眉头,却是没有在意他(她)的威胁,反而问道。

“你是说你没有见过那傻书生?!”

“什么傻书生!臭老道想动手又何必子虚乌有出这么个人来!要打便打!”

树妖姥姥怒喝道,四周枝条缠绕游动的速度越来越近,更是在不断逼近这二人的身周。

蹭——嘶啦——

路明非拇指卡住刀镡,紧紧握住刀柄,手臂微微发力,长刀缓缓地从刀鞘中脱出,月色清辉入户,照在雪白的刀刃上仿若披盖了一层冰冷银白的月华,泛出幽蓝的寒光。

燕赤霞表面上云淡风轻,丝毫不惧,内里手指却是掐了个法诀,蓄势而动。

老实说之前的他不去找树妖姥姥的麻烦,却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自身实力不济。

虽说拼尽全力他可以与那树妖姥姥来个两败俱伤,甚至将他(她)重伤封印,但还是做不到彻底消灭。

而今却不知道这树妖所说是真是假,难道就要在此动手么?

空气中紧张气氛达到了极点,眼看大战就要一触即发之际。

这时,楼阁外面传来一道雄浑深沉的声音。

“善哉善哉!诸位施主杀气太重,我佛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成佛之路就在眼前,诸位却视而不见,怪哉怪哉!”

在场众人对这道声音却是表情反应不一,有鬼惊恐,有鬼欢喜。

树妖姥姥神色变幻不定,燕赤霞则是一脸震惊。

路明非却是握着长刀,满脸疑惑,一时间不知道该插回刀鞘,还是继续亮刃在外……

让我们将视角转换到聂小倩与宁采臣这对痴男怨女组合。

湖中木阁。

“宁公子,我便只能送到这里了。”

聂小倩抱着画轴幽幽说道。

她面带不舍地将画轴递给面前书生。

“这幅画就当作是我的临别增礼吧。”

宁采臣小心翼翼地接过画卷,打开一看,却是一副仕女溪边沐发图,仔细看去,画中之人却是与面前的聂小倩有七八分相似。

“这画?”他犹豫的问道。

“这画是我爹在一年前请人所画,画中之人就是我。”

“今日我去街边画商处取来,送与你,望你以后见画便如见我。”

聂小倩伤感地撇过头去,点点泪珠在眼角悄然而生。

“我已被姥姥许配给黑山老爷,三日后便要大摆婚宴。”

“今晚便是你与我的最后一面。”

晚风吹过木阁,虽是盛夏,宁采臣心中却是寒意十足。

他上前一步,握住聂小倩的手腕,目光炯炯。

“小倩,这桩婚事我知你必定不是自愿,大不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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