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观。

说是道观,却是极小,满打满算,也不过三间用青石垒落而成的屋舍,屋舍旁还有开辟出的几块薄田,上面庄稼已然冒头,却甚是稀疏。

山间土地本就贫瘠,终日劳碌勉强过活都分外艰难,便是最贫瘠的农户,怕是都不愿意来山上开垦,说是费力不讨好也毫不为过。

更不必说青山县本就不是什么贫瘠之地,依山傍水,更有铜矿,比之周围各处已可称之富裕二字,哪怕没有良田,只靠给人做工也胜过在山间开垦。

傻子显然是不多的。

此处若真是个好地方,便不会仅有一座破落至极的道观了。

许元看了两眼,迈步走入道观中,吆喝道:“来客人咯,有饭吃没?”

“吃你个头啊吃!”

石屋内传来一道虽已老迈,却依然豪气的声音。

不多时,一个身着浆洗到快要不成样子的道袍,上面还有好几块补丁的老道瞪着眼睛走了出来。

他须发已白,却并非是那种飘飘欲仙的洁白,而是如同草木一般,历经春之润泽、夏之酷烈、秋之成长后,来到冬日的枯黄、霜白之色。

一看就不是什么修行有成的得道高人。

所幸虽然没有得道,他的精神头还算不错,此时盯着许元吹胡子瞪眼。

“哈哈哈。”

见到来人,许元笑道:“我看观旁田地甚是稀疏,怕不是没饭吃了?”

“扯犊子!”

徐老道瞪大眼睛,怒视他,“老子我干不动了,徒弟不好好种田,吃不上饭是他活该,关我屁事?”

“一年没见,脾气见长啊。”

许元揉了揉耳朵,“还能吼这么大声,一听就知道吃饱了。我还没吃呢,给我整点。”

“你有手有脚,还长着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在哪吃不上饭?非要来道爷我观里吃白食,要不要脸?”

徐老道鄙夷道。

奈何任由他如何痛斥,许元充耳不闻,目光在本就不大的院子中扫了一圈,“咦,你那俩徒弟上哪去了?”

一听这话,徐老道脸色当即大变,“走,你快点给我走!”

“我就说你这道观难开下去,哪有往外赶人的道理?难怪这么多年了,你这破道观就没几个人来。”

许元熟练的在院中石桌旁坐下。

“道爷我乐得清静,轮得到你来教我?”

徐老道大怒。

正要再拌嘴几句,观门外却是传来声音。

“师父~”

“师父~”

“师父~”

声音由远及近,在山中回荡。

徐老道脸色一变,顿时不再和许元拌嘴,转身就赶往观门外。

不多时,山间便有一道身影兴高采烈的飞奔而来,口中不断的呼和着师父二字。

当来人凑到近前,徐老道略有几分气急败坏的说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嘿嘿,师父,抓着了,抓着了!”

来人气喘吁吁,却是满脸兴奋模样,“那只麋鹿抓着了!”

“咳,咳咳咳!”

徐老道疯狂咳嗽起来,以目光示意观中有人,连声音都充满了暗示,“抓着了,没来得及带回来吧?”

“带来了呀!阿拐在下面休息一会儿,我太高兴,就先过来跟师父说一下。”

说到此处,他终于是看到了徐老道的疯狂暗示,目光一转,惊讶道:“许先生也来啦?正好打中猎啦,有好吃的!”

“诶!”

许元脸色如春风化暖,眉开眼笑,“阿丑这孩子,就是实诚,孺子可教!”

徐老道有两个弟子,大弟子叫阿丑,二弟子叫阿拐。

顾名思义,阿丑长得很丑,阿拐是个半瘸,皆是被家中人抛弃,又被徐老道收养来的孩子。

阿丑的脸上有覆盖大半张脸的乌青,也就是天生的胎记,平时不笑还好,一笑起来胎记也跟着动,活似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森罗恶鬼。

不过比之其天生的狰狞面目,他的心地倒是善良憨厚。

“属狗的吧?好些天没打着猎物,今日中了今日就来,狗鼻子这么灵?”

徐老道满脸晦气之色。

“哈哈哈。”

许元大笑,“我运气一直不错。”

毕竟,他自己就是被“大运”给撞到天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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