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天幕上,四条青龙拉着一架华丽的龙车疾驰而过,那是战神叶宸的座驾。

有幸目睹此景的散仙赶忙跪地叩拜。

刚分到此处的土地仙跪拜后起身,满脸纳罕:“金神一向低调,如今这是为何?”

一只毕方鸟从空中飞过,落地化作一个俊美少年。

他双手作揖,向着远去的龙车拜了拜,而后嘲笑道:“你这土老帽,难道没听说?战神嫡女的生辰将至,如今四海八荒有头有脸的神仙都在九重天准备恭贺!此刻战神正带着神女,坐着龙车巡视六界,接受四海八荒的朝拜呢!”

龙车疾驰,风声呼啸,云海翻腾,流霞漫天。

站在云端俯瞰六界,一座仙山云雾缭绕,被海水环绕,恰似白银盘中一颗青螺,清幽寂静。

明华一下就被眼前的风景吸引,叶宸笑着解释:“那是弥楼山。”

弥楼山,也叫须弥山,高八万四千旬,四周海水茫茫,是六界最大的海域——“须弥之海”。这海深九万三千旬,下分七层,每层由得道海族首领统治,数十万年来都相安无事。

三人从云端降下,来到须弥海边,大海浩浩汤汤,无边无际。

叶宸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壶酒,望着远方喃喃自语:“师弟,好久不见,我来看你啦!”

原本平静的海面渐渐泛起波澜,不多时,白浪翻滚、惊涛拍岸,像是战马嘶鸣,像是浪花低语,又像是故人重逢。

明华眨着大眼睛问:“父王,您的师弟,是那位水神神尊吗?他是怎样的人呢?”

“他呀……上善若水、如玉君子、六界无双!”

明华神情凄切的问,“那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吗?”

叶宸安慰道:“人有三魂七魄,魄主形,魂主识,神亦然。但凡不是神魂俱毁、灰飞烟灭,哪怕只剩一丝灵力,虽艰难,仍有生机。即使身死道消,化为尘埃、游丝,飘荡在六界,若是遇到灵力强大之人相助,亦或机缘巧合,总有些许机会重铸肉身。”

明华又问道:“那回来的人,是原来的他吗?”

这世间,魂与魄、灵与力,就像万千游丝不断变化、凝聚、重铸,是一场轮回。

终有一天,我们都会魂归太虚,终有一日,也将浴火重生。只是那时,你或许是你,却又好似不是你。

“是,亦或不是,世间万物,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缘际会,和合而生。”

明华凝视远方,轻轻叹道,“不管是不是原本的她,只要她能回来就好!”

三人在海边静立许久,须弥之海慢慢恢复平静。

这时,一只传音蝶飞过,带来九幽铩域的消息:凶兽穷奇联合梼杌蠢蠢欲动,欲震碎结界,破界而出。

此二兽,自七万年前被叶宸封印在九幽铩域,一直不分日夜地横冲直撞,如今那封印结界竟被它们的蛮力生生震裂了数条缝隙。

情况紧急,叶宸叮嘱红菱好好照看女儿,就急忙驾云而去。

明华和红菱在海边散步,时不时捡起小石子扔向海中。

须弥之海,水天一色,平静无波。

明华放眼望去,但见:海水湛蓝如琉璃,澄澈似镜,可岸边白沙遍地,寸草不生。

她皱了皱眉头,觉得这里落寞寂寥,实在缺少些生机!

于是从乾坤袋中拿出千机篮,看着红菱笑道:“此地可称“绝美”,就是荒芜了些!红菱,我在这里给你添些小伙伴如何?”

说完,她手指轻动,灵力运转,千机篮被灵光包裹,在她的掌心自由旋转,不过片刻,岸边竟生出数十棵粗壮的梨树。

红菱惊讶地赞叹:“小殿下,您的灵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啦?”

此时正值花期,梨花盛开,素洁淡雅,风姿绰约。

明华一个纵跃飞到树冠,折下两枝梨花,插在两人发间。

经她这一番折腾,原本平静的海面又起波澜,几朵乌云遮住阳光,不多久,竟下起雨来。

明华站在雨中,摊开双手欢呼:“好雨儿!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你是来给我的梨树浇水的吧?”

也不管红菱要拉她进龙车避雨,自顾自地在雨中又跳又笑,恰似个无忧无虑的小精灵。

红菱无奈地摇摇头,心道:她家小殿下,虽然灵力见长,这心性倒比从前更加淘气活泼些。

不多时,雨停了,霓虹挂在天边,数十只神鸟在空中盘旋鸣唱,梨花沐浴过雨水,更显素雅绝美。

只见,梨花瓣上的雨露,不知为何突然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竟在半空中凝结成一个半丈高的水灵。

这水灵全身透明似琉璃,大约十来岁孩童模样,五官虽模糊,但总让人觉得:他定是个俊俏少年郎。

明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满脸真诚地说道:“父王说:万般相遇,皆是机缘,你愿意做我的伙伴吗?我会好好待你,助你早日修成正果。”

那水灵好似听懂了般,主动伸出右手。

明华大喜,眼睛弯成月牙,认真道:“你刚修成水灵,应该还没名字吧?我帮你取个名字可好?”

见水灵点了点头,明华思索片刻道,“嗯,你在这儿得山川福泽,沐日月精华,不如就叫‘沐泽’可好?”

那水灵听了,再次点了点头。

明华见他答应,热情地伸出右手食指与他碰触,刹那间,水雾缭绕,紫霞漫天。

那水灵竟主动与她签订了生死相随的盟约。

明华从乾坤袋中拿出筑灵丹给水灵服下,又在他身边设下结界护法,不知不觉,月亮爬上柳枝头,繁星洒在天幕上。

夜深人静,三人在龙车中沉睡,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如林籁泉韵,悦耳动听。

明华被笛声吸引,独自来到须弥之海中央。

只见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坐在巨大的青石上,正专心吹奏。海风拂动他的衣袂,月光洒在他身上,清冷孤绝。

一曲终了,明华抚掌赞叹:“好曲,好曲!”

被人打扰,男子一脸不悦,待看清来人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娃,不禁嘲讽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听得懂本尊的笛音?”

明华见他自称本尊,又看到他额间一团黑云纹,那本是魔族的标志,心头暗叫不好。

她强装镇定,扬起脸,笑得乖巧可爱,嘴里却又不服气地说:“大叔,莫欺少年小,傲慢可不是个好习惯哦!”

见男子轻哼一声,她话锋一转,继续道:“笛,本就风流清灵,悠缓平和,大叔您的笛声里,有一种幽静的清冷,就像暗夜里悄悄绽放的寒梅,让人心静又忍不住叹息。哎,可见啊……可见传闻不能全信!”

男子被她的话勾起兴趣,问道:“哦?什么传闻?”

果然,爱听八卦是人的天性,连这桀骜不驯的魔尊也不例外!

明华嘴角上扬,笑眯眯地说:“传闻魔尊南宫离,桀骜不驯,杀人如麻,让人望而生畏。可没想到,您却吹得一手好笛,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知肉味!想来性情桀骜是真,笛声纯净亦是真。世人未见真人,只知道道听途说、一叶障目。我想,魔尊定不屑与这些愚笨之人争辩吧!”

“你这小丫头倒是机灵,这番话,深得我心!”南宫离不禁莞尔一笑。

明华满脸谦虚,诚恳地说:“魔尊过奖啦,小女子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南宫离再次不屑地轻哼一声,便自顾自地掏出一方锦帕,反复擦拭手中的竹笛。

想这南宫离,原本是九重天的雷神。数万年前,他不满九重天的迂腐规矩,自愿放弃神位,在六界游荡。

千年前,先魔尊姜妩与神界大战后陨落,魔君阎傲天也身负重伤,不知所踪。魔族日渐衰落。南宫离念在当年自己被九重天捉拿,生死存亡之际姜妩救过自己,又经不住魔族众人哀求,这才临危受命,当了魔界之主。

南宫离在仙界见过太多尔虞我诈,见面前这小丫头灵力低微,便一边耐心的擦拭竹笛,一边猜测这小丫头的来历。

明华见他沉默,觉得无趣,便清了清嗓子道:“魔尊,碧海苍天之中,您是否也会偶然间觉得有些寂寞?不如,我送您些梨花酿,与您一起对饮,如何?”

南宫离一愣,寂寞?数万年来,好像从未有人如此问过他。

世人只知道他是作恶多端的魔尊,却不知他曾是神界赫赫有名的雷神护法。数万年间,他独来独往,早已习惯孤独,他常常在须楼山巅看云海翻腾、潮起潮落,却从未问过自己是否孤寂?

一阵沉默后,南宫离幽幽地说:“哪来的小娃娃,在这里大言不惭,还想和本尊对饮?”

“好说好说,在下叶明华,芳龄一千零八岁!”

南宫离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眼:“本尊眼拙,竟没看出来你有一千岁,吾还以为是哪来的百年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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