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道在即将进入邻县的时候轻轻一甩,甩出一个从北向南近乎九十度的直角,笔直插入一片金黄的稻田;道路两旁已经被稻穗压弯了腰的稻秆宛若躬身迎宾,恭迎皮卡车直抵最后的目的地。
那是一座建在稻田边缘、大山脚下的宏大庄园。距离庄园还有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当道立起一座新建仿古的木质牌坊,牌坊正中书写四个大字:“龙口书院”。
越过牌坊再往里走,沿村道两旁彩旗招展,耳边已经能听到从庄园大门前传来的喧天锣鼓。远远看去,庄园大门上端隐约可见三个亮黑大字:“新安庄”;庄门旁竖挂着一段红绸,显然又是一个揭牌仪式。
皮卡车贴着庄园东南角的外墙停下,山妹和糖片儿跳下车,眼里是止不住的惊讶;“这个新安庄也太大了吧?”小姑娘心直口快,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漏了“见识浅薄”的马脚。
“确实啊,我们新安庄东西阔二十二丈,南北长二十八丈,前后三进,左右三跨,占地面积五千五百多平方米,论规模全市第二,仅次于米石寨。最重要的是保存完整。”
一个与黄老师年岁相当、身材高大的老人沿着墙壁从庄门方向走了过来,听到小姑娘的感叹后他笑着做了介绍。他说话时声音洪亮,哪怕隔着好几步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哟,胡老师?”大林认出来人,忙上前打了招呼,然后又一次介绍了自家电视台的编导和外景主持人。
胡老师和黄老师一样,从来都没当过老师,都是退休之后担任了市文联的理事,而且同样活跃于修复文物古迹的事务,前些年不止一次与电视台打过交道。
等两边互相认识之后,黄老师淡淡说道:“胡老师是本地人,新安庄又正好是胡姓宗族的祖厝,接下来就是他这位地主招待你们了;我功成身退,不耽误你们工作了。”说罢对众人随意点了点头,径自走进庄里去了。
话说得很客气,言辞也挑不出任何错处,可大林就是觉得黄老师的言谈举止中带着浓浓的敷衍意味;大约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那种感觉。
他是跟谁“话不投机”呢?跟我们几个?不至于;刚才在车上还滔滔不绝呢!
那就是对胡老师?
可为什么呢?
大林想不明白,也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这么多想法。十年记者生涯让他采访过许多人,也见识过许多事,有充分的经验去感知人情绪上的微妙变化;反观两个小姑娘,这方面就迟钝得多了。
胡老师正给两个小姑娘详细介绍眼前的庄园:“整个竹坑村近千人口,一大半都姓胡,新安庄就是我们竹坑胡氏宗族的祖厝。你们不要看这里地方偏僻,我们新安庄可是接待过大思想家朱熹的。这个龙口书院,也是因为朱熹派弟子来这里讲学,我们胡氏祖先把新安庄三分之一的房屋贡献出来,无偿借给他开办学堂,所以才有了龙口书院……”
听着胡老师眉飞色舞的讲解,山妹和糖片儿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叹,而大林似乎也渐渐明白为什么黄老师会与他话不投机了。
黄老师之前对竹坑一带有关朱熹及其弟子、再传弟子的事迹做出什么评价来着?
“往脸上贴金”,没错吧?
几百年前的胡氏祖先往自己脸上贴金,现如今胡氏后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选择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重复那套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谎言。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