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这是他们一起盘下的院子,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这里的主人。江齐自然不会心虚,当即轻喝一声,吓那人一吓。

“呀!江司首,俺是鲁达提辖派遣来的,须得往此地通知您二位,她老人家今日算是出事了,一时脱开不得身,怕是难到这里了。”

江齐听到此人言语,再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的名叫李忠。”

“打虎将?”听到这个姓名,江齐这才放下心:“进来吧。”

外面那女子这才推门而入。她一袭黑布直裰,面容恭谨。身后裹着的倒是一条杂耍用的枪棒,全然没有一点武道宗师的样子。

李忠在这泰山绿林里也算是有些威名,此女枪棒功夫了得。常去大户人家,也教她们府中人习武,倒也是名师。

当然,更大的名声总归还是那方桃花山之主,这个不起眼的女子手下却有四五百贼人,绝对不可小觑。

一直以来,当地好事之徒争她和那锦毛虎燕顺两人的武艺高低,已经有些时日了。

这倒不是无的放矢,想她两个同为二品小宗师,身份地位也相仿,却从未交过手,确实是可惜。

只不过,锦毛虎矮脚虎金眼虎都唤作是老虎,这李忠诨号却是打虎将。时人也就不免猜测,李忠心里自视甚高,对于拿下这几个其他山寨的头领,恐怕是有自信的。

江齐知道这个李忠的根底,并未生疑一个明明是绿林里贼匪王的人物,怎么又会给鲁提辖带话了。她只是问道:

“鲁提辖出了什么事?”

李忠自是低眉;“回江相公,事情乃是这样的。昨日,俺只去街上卖艺赚些闲钱,却不想被鲁达提辖看出浑身勉强可堪一些手段,于是便强拉了俺去吃酒。”

“这筵席上,鲁提辖又碰见了一个卖唱的姑娘,唤作金翠莲。这金家女儿本是被状元桥下郑员外使手段买了,却不想是虚钱实契。钱没拿到,反倒又被郑府大娘子撵了出去。郑员外卸磨还要杀驴,要金翠莲这个姑娘酒楼中卖唱,才得以还钱来……最后,鲁提辖见她可怜,便放了她连夜离开泰山,今日早上便找郑员外出气去了……”

“俺昨日也捐了那位金娘子二两四钱银子,却被鲁提辖道一句好不爽利……”

江齐见这李忠实在是啰嗦,东扯西扯的,心里耐着性子,不免大声了些说话,要她讲快点。不想竟是将宋荃惊醒了。

“呀!”

“啊,宋相公,咳咳,怎么把你惊醒了,真是糊涂!不过也是恰好,鲁提辖今日,恐怕是来不得了。”

少女掐了掐男子的脸,见他气色红润的很,这才放下心来。

宋荃刚醒,此刻他才惊喜的发现身体如沐春风一般,竟恢复了大半,真是恍如隔世。睡前浑身疼痛难忍,此刻却一点也不见,实在奇异。

莫非睡一觉真有如此功劳?男子不相信。

但他还尚未来得及刨根问底,就听见江齐口中鲁提辖的事情,当即惊疑一句:“娘子,鲁提辖怎么了?”

殊不知这娘子二字却把门口的李忠也一惊,她这才知道原来两位司首已是如此关系。

那位打虎将把头一低,也是请缨道:“宋司首,不妨…让小人来讲吧。”

宋荃这才发现面前又站着一个生人,张口便是:“你是何人?”

“小人乃是李忠,今日,是鲁提辖要俺来此报信来了,须得通知到两位司首,提辖此刻难以脱身。”

“打虎将?”宋荃心中一惊:

“那麻烦姑娘了,便把这来龙去脉再与我复述一遭吧。”

江齐刚想出言阻止,只是为时已晚。只见李忠慢条斯理的叙述下,竟是把她之前给江齐说过的言辞,又完完整整复刻了一遍,一个字都未差。

“……”

“俺昨日也捐了那位金娘子二两四钱银子,却被鲁提辖道一句好不爽利……”

宋荃心中听得明白,这确实就是那出著名的三拳打死镇关西的起因。唉,他既然在泰山路便碰见了鲁提辖,本该早就预料到此事的,未曾想终究还是爆发了。

不过,这事件虽然爆发了,但却完全不是在水浒原典的关外地界,而是变成了泰山脚下。

就连那个大名鼎鼎的镇关西,此时竟然诨号也改了,变成了镇山东,反倒有趣。

只从名头上判断,这镇山东无疑比镇关西大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泰山乃是在汴京之东,称的上一句中原祖地的。而关西确是关外地界,此时俨然还是西军战场的前线。

名头大归大,镇却是不可能镇得住了。关外地带宋荃了解的势力不多,可泰山路的地头蛇却是天外有天,一家胜过一家。

她一个屠户又能镇得住谁,是文宣王的衍圣公孔府还是武成王的太公祠姜祠主,又或者是那座昔日赵官家都曾来封禅过的东岳泰山?

江齐再听一遍那李忠说的废话,已是无比的烦躁,愤愤一句:

“李娘子且莫再提你那二两银子的事了!既是鲁提辖要你领话来的,快说后面如何便是。”

这李忠听了,眉目却又更低,只得默默挤出一句:

“回禀江相公,那不是二两银子,乃是二两四钱银子……俺昨日铺了排场耍枪弄棒卖些膏药好些时辰,也赚不来几餐饭钱哩。那时在筵席上,实在是大半身家都捐给那位金娘子了,却还要被提辖兑上一句不爽利……”

江齐脸都黑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二品小宗师,打虎将李忠,桃花山之主,你就这么缺那二两银子?!”

可殊不知这人竟还在坚持:“…是二两四钱哩……”

宋荃看的憋笑,他出言打断了这两人的争执,也好生安抚了身旁快要炸毛的少女几句。

男子心中对这件事大致知道来龙去脉,此刻已是胸有成竹,他只道:

“李娘子既然来了,也不妨领着我二人去那鲁提辖寻郑屠的现场见上一见。到时候路上再慢慢解释便是,此刻,莫要再浪费时间罢。”

背着枪棒的打虎将连应两声诺,便走在前面,往状元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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