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筝确实不是一杯倒,但也确实是没酒量。半瓶下去他脸通红,陈一看他真是不能喝的那种人,也不再逼他和自己对着干,独自把剩下的几瓶包了圆,只留贺衡恩一个清醒人负责善后。

撂倒五个酒瓶,陈一有点上头。

“来!十八岁成年快乐……”陈一单手撑着脑袋,另只手费力去够程筝的酒杯,和他碰了下,干掉半杯,打了个饱嗝,“十八岁……你才十八岁!”

他没说两句就激动起来,音量拔高了两个度,“也是真年轻,衬得我都老了似的……”

程筝小心端起装着最后半杯酒的酒杯抿了抿:“什么啊,你们不就比我大了几个月吗。”

陈一迷迷瞪瞪地继续说:“之前刚知道你生日,怪激动的呢,寻思着…寻思着你还比我俩大,是我俩前一年的十月份出生的,让我找着一个“老年人”……”

“结果可好,敢情你他妈是跟我们同一年的。”

程筝被他醉酒的神态逗得笑了几声:“没有,其实本来不该有这种年龄差距,我是早上了一年学——”

一句话都没说完,程筝的表情忽然凝固住,他呆呆地敛下笑容:“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生日……”

“神机妙算”而来的生日祝福,了如指掌的出生年月,甚至轰轰烈烈的生日饭局。

“……”另一边的贺衡恩重重闭上了眼睛。

“呃,这个,呃……”陈一一阵词穷。

结舌半晌,陈一直接转头,脑袋抵在臂弯,将后脑勺留给程筝,罩着后颈的手手指下意识捻着发尾的细丝。

三个人没有任何的预警,沉默令人措手不及。程筝垂下眼帘。

“你们,看到什么了吧?”程筝的低声割裂空气中的宁静,唤起陈一和贺衡恩卡机的大脑,贺衡恩把头偏向另一边,神色晦暗难辨。

陈一捏着发丝的手停下动作,他抬起脑袋,瞥了瞥程筝和贺衡恩,说:“是。”

“嗐…这个事情啊,我还以为什么呢。”

程筝伪装出一个百分百的微笑给他,“要是因为这个事儿的话,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过去这么久了……”

陈一搭在桌面的左手微微蜷起:“对,对不起哈,我不小心看到了。”陈一吃力地跟他道了句歉。

“真是偶然瞟到了,没想看……”

“我知道。”

“我和陈一……”不言语好长时间的贺衡恩舔了下下唇,说起话来鲜少的不流利,“……你不要因为这个误会。”

“我们俩其实,根本没有特别想为你做些事情,但,人之常情,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妈妈去世的这件事,我们也真的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和从前那样跟你相处。”

“被你发现,我和他也比较尴尬,大家都没有要窥探你隐私的意思……”

“忘记你的生日,更难做到,十八岁的意义也总是不一样的……”

程筝把唇角刻意地上扬起一个弧度,这是他在此刻唯一会做的事。

“这也没什么……我说的是真的,也算不上隐私不隐私的,不太重要,这个事情……”

“认识得这两个月,是我没有契机和你们提到这些。”程筝尽力笑笑,“她是……癌症,也没有办法的,全都早早接受这个结局了,都快三年了。”

“呃,那个……对不起对不起……”陈一中插进这个话题,抬起的手背因慌乱砸在了桌沿,他恐惧这个话题,恐惧深陷在这个话题当中的程筝。

“我希望你别介意,今天你十八岁生日嘛,蛋糕必须要吃大的——”

“所以。”程筝说。

“你们这阵子对我好,是因为这个吗……”

“程筝。”贺衡恩的手放在桌上,收紧拳头,短而急促地叫了他一声。

随后,他静静降下语调,“我,我是…我是希望你不要把事情放到这一面去想,同时也希望你能明白,我,还是陈一,我们都不会浪费时间去同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对外人的同情和对朋友的爱怜,本质天差地别。”贺衡恩低下头,“我也没有认为我们这段时间对你有多好,喝两杯奶茶,买几袋零食,到底好在哪。”

陈一急切想让这事翻篇,他叫来服务生端上自己订好的蛋糕,为程筝戴上生日帽插好蜡烛。

他们有让程筝许愿的意愿,程筝前十七年没一年许过愿,对这样的流程觉得陌生又莫名尴尬,耳尖泛起了红,主动跳过这个环节。

陈一混沌地从背包翻出送给程筝的礼物:“一对护腕,给你,以后打球正好要用。”

贺衡恩把自己准备的礼物也递给他,一个保温杯。

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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