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音花短暂思考了一下,开始娓娓道来:
“那还得从一百年前讲起,有一个少年,十三岁,就一普通人家的普通男孩,忙完家务和学习,闹时跟伙伴们拉帮结派打打闹闹,静时喜欢独自寻山访水观天象。在那个不知宅为何物的年代,这些行为倒也谈不上什么特殊。
暑假了,少年听说一片山林里有一条天河,他想去看看,能顺便搞点野果回来那更好,他一个人到了山下,顺着一条长满杂草的机耕路到了半山腰,这片山头之前应该是梯田,但不知何年月废田为林了。他看到了那所谓的天河,其实是一条条人工渡槽,渡槽将一座座山头连接,站山下看确实壮观如天桥,但它们的实质作用是运水,所以被大家称为天河。
盛夏的深山老林,蝉鸣鸟叫,山风阵阵,树荫下,体感倒也凉快。只是少年突感肚子不适,可能是路上贪吃了某些不能吃的野果,他眼见四下无人,便钻进路边灌木丛里,想方便下。他刚蹲下不久,就听到有车子开上山来了,最后停在离他不远的路上,是一辆旧面包车,他开始还想着,难道又来了些看天河的人,不会发现他吧?否则就尴尬了。但半晌也不见还有人下车,少年本想着赶紧提裤子开溜,但就在他想起身的时候,车门打开了,下来一中年汉子,有些远,只知道那人身形壮实,那人下车只略微扫视了下四周,眼睛顺着山路看着山下,没注意少年那片地方。
不一会,山下上来一个抱着一个婴儿的老头子。
那汉子骂骂咧咧的抱怨老头子:“老不死的!来得这么慢,浪费我时间!”
老头子带着哭腔说:“老板你可一定要给孩子找个好人家啊!”
那汉子不耐烦的接过老头手里的婴儿,递进车里,说:“处理下。”
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在那呜咽的老头子,说:“钱在里面,拿好,别磨蹭了,快回去,守好自己的嘴巴!”
老头子接过信封,眼睛看着车里哭了,没有走的意思,嘴里还喃喃着:“孙儿啊,爷爷对不住你,啊,但也没法子,你会找个好人家的......”
“快走!”那汉子开始推搡那老头子,很不客气。
老头子是退着走的,边走边哭着说:“老板行行好,一定给他找个好人家.....”
“老叔,你放心,都是卖城里人家,比你这穷山窝好千万倍,我这还有一笔生意,你快走吧。”车里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不会吧!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让自己碰上了人口拐卖的事?”少年激动了,他强行压下心慌,念头急转:“别动?跳出去喝止?静观其变?藏着当没看见?......”
“我们走吧,别等了,太多了,都七八个了。”这时车里的声音又响起。
“妈拉个巴子,这趟确实有点多了!”那车外的汉子,又开始骂骂咧咧。
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此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像个本地人,只带了下车门,没关上,他也下意识扫视了下四周,然后也跟那粗壮汉子一起看着下山的路,看了一会,说:“走吧,也许他家改变主意了。”
只是在这时,车门突然又打开了,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从车里滚了下来,手脚被绑,嘴巴被胶带封住,她在地上滚几下,竟然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少年所在的灌木丛方向跳,这下少年傻眼了,本来在他众多念头里,选择了先记下车牌号,和人物模样,等车一走,他马上下山报警。但这突变让他急了,这动静,肯定会被发现。
果然,那两汉子听到动静,立马回头去抓那小女孩,小女孩已经离少年的位置很近了,两个大人一到边上,肯定会发现少年。
这时,少年自认怕很难逃脱两人,急中生智,先诈一下再说,他提起裤子,一下跳了出来,两眼珠子往上一翻,露出个大眼白,还歪着嘴流出口水,像个眼瞎弱智的人,喊道:“谁啊?是大哥回来吗?我拉完粑粑了,快带我回去,好久了,我怕怕!”
这一下,把匆促的两个汉子和小女孩都吓了一跳,大眼瞪小眼,都楞住了。
那壮实汉子,外表粗糙,心里却不糙,而且经验老练,一下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大手一伸,就要抓住少年的脖子,但没见少年躲闪,他停住了,看了眼旁边的汉子,然后又朝车里望了望,用手捂了捂嘴,然后指向少年。
旁边的汉子会意的点下头,就去车里拿了一块毛巾,和一个瓶子下来,把瓶子里的液体倒在毛巾上,也不管那小女孩呜呜呜的哭声,然后绕到少年后面,一手缠绕少年脖子,一手就将毛巾捂住少年的嘴。
少年歪嘴斜眼,当然模糊看到了他们的动作,隐隐觉得这毛巾上,可能就是听别人说过的迷药。在毛巾捂上他嘴之前,他伸手乱摸,啊啊啊叫几声中,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憋住,被捂住后,不再吸气,手脚一顿乱动后就闭眼不动了。
一阵后,少年憋的面红耳赤但愣是强忍着,此时那粗壮汉子赶忙拉开另外汉子的手。轻声呵斥:“你想在这里勒死这傻子吗?”
“那现在怎么处理?”那老实汉子没了主意。
粗壮汉子厌恶的盯着趟地上的少年,总觉不对劲,他用脚踩了踩少年,没动静,思考一会,说:“妈了巴子,晦气,他眼瞎,但多少能听见点什么才对,为什么之前一直没动静,不会是装的吧?不管怎样,先绑了放车上,等干完这趟,看情况解决他。咱们马上走,让那女娃子再吸一口。”
然后,少年和女孩都重新被绑上了车子,车子后面的椅子都拆了,里面挤着七个篮子,篮子里都有一个睡着的婴儿,加上那小女孩和少年,太挤了,本来安排在后面照看婴儿的老实汉子坐到了前面副驾驶,把空间挪给少年,让他挤在车门边上,车子除了前车窗,其他车窗玻璃都贴上了厚厚的黑色贴纸,这是一辆专门作案的车,车内光线昏暗,加上昏睡的婴儿小孩,少年似乎嗅到一股死亡的气息,感觉自己被关在一具棺材里,压抑着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唉!我说,咱们还是不搞这这种年纪的娃好些的......还有这个傻子......”少年的出现,让那老实汉子心里很不安。
“妈了个巴子,前几天有人高价指定要一个这样年纪的女娃,她就只身一个人出现在这荒山野岭,给我们碰上,有钱不捡吗?至于这个傻子,我刚想到,可以卖给丐帮,打断手脚去乞讨刚好合适。”粗壮汉子也感觉有些躁动。
山路崎岖,车身老旧,车内难免吱吱呀呀声响。少年突然摸到车门边有一把铁锹,他趁前面两汉子在谈话,在车辆吱呀声中,他悄悄的把绑手上的绳子割断了,然后少年眯眼看着前面车窗外,这个唯一能进入光线的窗口,让他心中的压抑减少许多。然后他也发现外面竟然开始下雨,夏天山里天气就这样,诡异多变,车内又慢慢变得得更暗了。
下雨了,这样的天气倒更方便隐匿作案,前面两汉子的心好像也安定一些了,不再说话。
少年回忆着上山的路线,知道快到山脚有个急弯和大下坡,车子肯定要减速,那时候他打开车门滚下山去,那两个汉子应该只能安排一个人来追,而且山脚应该有人才对,到时候赶紧喊人报警,逃跑的应该几率很大。这时他又碰到了铁锹,然后他看到了坐他前面的老实汉子的后脑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在他心里生起。就在这时,少年感觉车子在减速度,应该就要拐弯,副驾驶座上的老实汉子下意识用手去抵住车门,脑袋也歪到一边,就在这时,少年抄起铁锹就拍向前面的后脑勺。
前面汉子一声惨叫,突如其来的变化,开车的汉子也惊了,下意识踩下刹车,前面汉子身子往前一倾,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少年想立马拉开车门跳车,但此时车子正在转弯,下雨路滑,加上紧急刹车,车子根本停不住,没等少年拉开门,车子就侧翻了。由于快到山脚,山体上没了树木,要么是荒草坡地,要么稀疏的种了些农作物,没有阻挡,这下车子就一路翻滚着滚下山去。
少年下意识紧抓住车顶侧拉手,但在车子的剧烈翻滚碰撞下,脑袋不知道多少次撞击车身,车内更是乱成一团,少年感觉有一双小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裤腿,应该是那小女孩在撞击中醒了,本能的抓住了他。他也下意识的用双脚紧紧夹住小女孩,又在一次翻滚中,少年腾出一只手抱住了小女孩,但其他七个婴儿篮子则完全不受控了,在车内不断翻滚撞击,开始还能听到啼哭声,后面就没了声音,此时的少年,如果还有心思遐想,那他会悔恨自己那一闷铲子根本就是敲在死神脑袋上,而且没把死神打晕。当然他想不了那么多,全凭本能求生,紧紧把小女孩护在怀里,看到婴儿掉出篮子,他甚至放开抓住拉手的手去抓那些婴儿。在多次撞击下,他被撞晕了,失去了意识。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空又聚集了越来越厚的黑云,伴着雷鸣和闪电,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了,少年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好像又在一瞬间,他知道自己醒了,醒来的一瞬间,他就回想起昏倒前的惨烈,他不敢睁开眼睛,他希望那只是一场梦,又一场梦,多年来他一直多梦,大多是噩梦。他甚至尝试,跟往常一样,一个噩梦醒来,他能强行再次入梦,扭转梦境结局。但这次,他心知,他只是在回想车祸中车内的惨状,和直接造成惨状的元凶,是自己。雨点打在他脸上,那丝丝清凉,就像要他更清醒的感受那种痛苦,心灵的痛苦。至于身体的疼痛,已经被内心的痛覆盖了,他感觉不到了。
雨声中,少年听到不远处有挖铲的声音,他意识到了,那两汉子,有安全带,和安全气囊的保护,可能没死,现在要毁尸灭迹,但他此时竟有一种寻求一死以求解脱的想法,他不想逃了,内心的痛苦或者身上的伤让他再次昏厥失去了意识。
“胡强彪,这女娃好像醒了,还活着,怎么办?”是那老实汉子的声音,声音有些颤抖。
“啊,还能怎么办,那些婴儿都死的不能再死了,还能让她活?直接拍一铲子,丢坑底”这个声音无情,冷酷,自然是另外那个粗壮汉子的声音。
“这......”
“还磨蹭什么,雨一停,碰上什么人,你刘军就等着蹲牢房吃子弹吧!”
“可是......可这......”
“妈的,我来!”
这时,少年猛的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半身被小女孩压着,能感受到小女孩的身子在颤抖,而他边上堆着婴儿尸体,电闪雷鸣中,那些惨白小脸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少年心里一紧,一阵绞痛。但此时眼见那粗壮汉子提着铁锹,一瘸一拐喘着粗气走了过来,雷雨中,就像一尊魔神,举起铁锹就要砸向小女孩脑袋。
少年猛的一个翻身,把小女孩压在自己身下,铁锹砸在他背上,一受疼,唤醒了他全身都碎了一般的疼痛,他咬着牙,没出声。紧接着,就是数铲子拍在他身上,那粗壮汉子似乎是在找他发泄愤怒,一下又一下的拍在他身上,而不是给他头上直接来一铲子。
“叫你诈尸,叫你活,他奶奶的,坏我好事,都是你害的,去死,操你祖宗十八代......”咒骂声,声声不绝,越骂越难听越恶毒,加上雷声,雨声,铁锹拍打声......旁边叫刘军的汉子,呆住了。身下的小女孩,吓哭了。少年无声的承受着这一切,他背上冰冷铁锹带来的疼痛,他胸口柔弱小女孩传来的温暖,他有了一股强烈的意愿,或者是恐惧,他恐惧自己身下的柔弱小女孩会再失去温度,变得冰冷。
少年忍痛感受着铁锹拍打的节奏,在下一次拍击的间隙,突的一个翻身,铁锹落下,他抓住了铁锹,然后就势一滚,把铁锹压自己身下,顺势再一滚,铁锹从汉子手里脱落。这一连串动作在一瞬间完成了,还没等粗壮汉子反应过来,少年坐地握住铁锹把柄,旋转一个大圆弧,划砍向汉子大腿,嗤啦一声,汉子大腿被划破一道大口子,血喷而出,汉子一声闷哼,然后惨叫倒地。
少年想站起来,却感觉一只脚疼痛无比,应该是在车祸中骨折了。他又坐了下去。
这时,那叫胡强彪的汉子朝边上的刘军喊道:“他妈的,刘军,你傻了吗,干他啊!”
这刘军这时他抬手揉了揉自己脑袋,应该是被少年那一闷铲,还有脑震荡后遗症,有点痴呆状态。
少年爬回小女孩身边,奋力扶着铲子单脚占了起来,也朝刘军大喊:“过来啊!”
刘军竟还真的就空手傻傻的慢腾腾的朝少年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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