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月黑风高,万籁俱寂,村民和知青都已熟睡。有三条人影从队长家闪出,直扑坏水儿的土屋。睡梦中的坏水儿被人像捆猪一样捆得四肢无法动弹,一条腥臊的破黑裤子紧紧地蒙住了他的头。坏水儿在黑暗中昏死过去,一头叫驴驮着他走出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的刘汉堡村。

天亮了,像口袋一样搁在驴背上的坏水儿仍处于漫漫长夜之中。三个人赶着驴默默无言,相互间不敢在阳光下对视。

一直到傍晚时分,一个人上前推了一把,坏水儿从驴背上滚了下来。像一只口袋落在地上。这里就是远近闻名的野狼滩。

“我们回去吧!”队长低沉的声音瓮声瓮气。会计从眼镜手里接过了驴缰绳,就这样三人一驴转身往回走。

当最后一点光亮在地平线上消失之前,叫驴突然一惊,挣脱缰绳,朝刘汉堡村方向狂奔而去。三个人不约而同扭头回望野狼滩,只见远处有两条黑狼正向黑口袋逼近,他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看着黑口袋被野狼撕烂,三人慌忙转过身,追着叫驴玩儿命狂奔急如丧家之犬。他们都听见了身后传来了恐怖的长嚎,不知道是人嚎还是狼嚎、、、、、、

三人跑了好久才停下来,双腿发软的眼镜不停地埋怨,说刘汉堡村动私刑不该把知青拖进来,

“我是知青,我不是村民!我根本不想参与干涉你们刘汉堡村的内政。”队长只能宽慰说,

“知青整知青这叫以毒攻毒啊!再说你接受再教育也得全面彻底啊!”会计也附和说,

“这事大家都有份,如今只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个屁福!”队长和眼镜异口同声。会计讨了个没趣,只能自找台阶说,

“那就有难同当吧!”

“不过眼镜,你小子其实还真就有屁福,下次返城肯定是你了,这可是上面领导的意思、、、、、、”

“我日你祖宗!那狗日的领导只会搞女知青!”眼镜硬是忍住了火气,把这话咽了回去。

黎明时分,三人已望见尚在晨曦中酣睡的刘汉堡村,一缕孤独的炊烟揪住了他们的目光,那是从坏水儿的土屋里冒出来的。

“娘了个腿儿的!这么快就有人去住啦?没我的批准,这不是抢占公房么?是哪个王八羔子趁火打劫?”

队长大怒,带领会计和眼镜向土屋扑去。三人冲进土屋顿时全都张口结舌,只见坏水儿正哼着小曲儿擀面条。

“闹鬼啦!”三人不知谁喊了一声,拼命夺路而逃。坏水儿只顾擀面条,既没看见人,也没听见喊,此刻他仍然沉浸在梦境之中。他梦见自己重返娘胎,听见自己嚎叫着要离开娘胎,看见自己经由剖腹产来到世上,看见自己在陌生的妈妈怀里吃奶,自己只吃了几口奶就长大了。突然,妈妈丢下孩子急走,孩子不能没有妈妈,没有妈妈的孩子太可怜了。

妈妈——妈妈——

孩子跟在妈妈身后拼命追赶,一直追到刘汉堡村时,妈妈一下子不见了,孩子开始擀面条,等妈妈回家吃饭、、、、、、

队长惊魂未定,但依然第一时间去找招工办的头头,说闹鬼了,对方不信,会计和眼镜作证,对方还是不信。于是三人拉着头头儿往坏水儿的土屋走。当他们四个人看见坏水儿推着粪车从土屋方向走来时,一个个都弄不清自己看见的是人是鬼。

头头命队长召开紧急会议,并庄严宣布原来那个大学招生指标没有作废,立刻通知坏水儿去上学。队长当时差点乐晕了,一路狂奔冲进坏水儿的土屋。

“你看你,你把我的好朋友都吓跑了。”坏水儿指着地上到处乱窜的老鼠对队长说。队长此时哪里还顾得那许多。

“刘臣同志,别玩耗子啦!大学指标没作废,我们刚刚开过会,还是让你去。”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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