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炮仗

回到现在，刘臣怀揣着半个窝窝头，行走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四周偶尔有忽明忽暗的鬼火在跳跃，令刘臣倍感亲切。越来越多的鬼火闪闪烁烁，飘飘忽忽，欢快而又调皮的鬼火扑朔迷离，聚散无形，使无垠的旷野充满神秘感。

刘臣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专挑鬼火密集的地方走，有时前方鬼火多，有时后面鬼火大，有时左面鬼火多，有时右面的鬼火亮。他追逐着鬼火前行，像是在追赶着节日的焰火，尽管很累却很开心，觉得这些鬼火就是焰火，都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节日焰火。这样一想，刘臣忽然间有了巨大的满足感，就象去年国庆节的焰火一样，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去年国庆节，工人俱乐部门前的广场上，挂上了近千只巨大的灯笼，象征着幸福生活万年长的灯笼，有些灯笼比汽油桶还要大。灯笼的造型千姿百态——有天女散花，有三面红旗，有八仙过海，有五谷丰登，有鲤鱼跳龙门，有卫星放上天，有猪八戒娶媳妇，有我们的朋友遍天下、、、、、、

那天下午，刘臣动作极其麻利，有条不紊地逐一干完所有家务，紧接着就跟随六郎等一群孩子跑去看热闹。他是从家中逃出去的，心想豁出去了，哪怕晚上回家让爸爸狠剥一层皮，我也得去凑这个热闹。

剥皮对刘臣来说，早已经是习以为常，只要是预料到晚上要挨打，他就会等爸爸洗完脚后自动脱下裤子，露出屁股等着爸爸用皮带来抽打。每逢这时，爸爸也不说话，抡起皮带猛抽一通，抽够了也不理睬刘臣了，像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刘臣挨完抽，自己穿上裤子，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有一段时间，这样的流程几乎天天晚上如此。

所以刘臣跑去工人俱乐部看热闹，心里一点也不害怕，不就是挨一顿皮带么，晚上不去看热闹也不能保证就一定不挨揍。

幸运的是，有几个胆大包天的小年轻，私自点燃了巨大的“三面红旗”，刘臣趁机捞到了一个足有一尺多长的大炮仗。当年这种三个响的大炮仗叫火箭炮。这只火箭炮只响了一声便跌落在地。刘臣趁别人在等它后面的两个响时奋不顾身，扑上去抱起来就跑。他边跑边这只火箭炮也许会要了自己的命，看着仍在冒烟的火箭炮，想象它随时都会爆炸，炸就炸吧，炸了今晚就不回家了。

刘臣发了疯一样冲出人群，跑到离工人俱乐部很远的地方，火箭炮一直没响。见四周没人，他把火箭炮放在地上，看着它一点一点的冒烟，刘臣静静地看着，嘴里念叨着：

“别响，别响。”火箭炮没响，也不再冒烟了。

刘臣放心了，他拿起火箭炮，把一端的牛皮纸一圈一圈扒下来，最后露出了炮捻儿。刘臣知道这个火箭炮还剩下两个响，他心花怒放，这两个响就是一个正宗的“二踢脚”嘛。刘臣抱着火箭炮赶忙逃离危机四伏的俱乐部广场。

进家门之前，刘臣先把火箭炮藏在鸡窝顶部的一个夹层里，这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藏物之处。藏好火箭炮，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开门的是爸爸。刘臣一见到爸爸，立刻自动脱下了裤子。

第二天，他早早地从炕上爬起来，趁一家人熟睡之际，悄悄地找了一块破布，把原本就是补丁缀补丁的衣袋缝好。自从有了自己的火箭炮，刘臣的心情一直很好，甚至在挨揍或跪搓衣板时，心里仍忍不住偷着乐。多好的火箭炮啊，只等过年时拿出来燃放了，到那时肯定比骑马干仗打败六郎还开心。刘臣甚至想，到那时把叫驴贾援朝也请来一起燃放火箭炮。在他的心目中，这几年燃放鞭炮远比吃一顿饱饭更像过年。

自从有了火箭炮，刘臣盼过年比哪一年都盼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