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凎摇头表示没有。“小人下去给二位大人准备,您二位先喝茶。”说着掌柜便退了出去。

掌柜一走,田敦吉迫不及待的说道:“周相公,你诓的我好苦。”

“田兄,此话怎讲。小弟何时骗过你?”

“当日你说小时候的事情,说你家中有这么大的一个池塘”,田敦吉双手学着当日模样在半空中比划着:“伯母嘱你不把塘中的池水用练字的毛笔洗黑,不准你外出游玩。我与人说起此事,被人笑话了许久。这明明是书圣王右军的故事,周相公何故诓我。”

这是王羲之的事迹吗?周凎脑海中记得这分明,好像是米芾的吧,好吧,他也不确定了,当然这不重要。

“对呀,这是书圣他老人家的事迹。我母亲日日拿他老人家洗笔的故事激励我。”他喝了口茶,调整了下情绪:“家母的常对我言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和她说,这墨进入水中会沉淀下去,不太合乎常识,换来的却是碗口大的木棍瞧在我身,唉,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肆意的编排远在凤阳府的“老母”,周凎是一点心里压力都没有,那老母估计还没自己前世年纪大。

“冯梦龙坑害人那,家父也常拿这话训斥我。”田敦吉原来也是个同病相怜的小可伶。(注1)

“大都督看着面慈心善,不像是个严父呀?”周凎早就打听了田敦吉是左军都督府都督田弘遇的儿子,田弘遇那老小子长得像学挖机的孔明先生,温文尔雅。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周相公,来喝茶。”看来田敦吉不想提起此事。片刻后,他问道:“成国公府的人,怎么和周相公在一起?”

说起此事,周凎一肚子恼火。他成国公朱纯臣亲自来逼婚,然后还派家丁守着他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了,临了还加了一句:“这京中勋贵,怎得如此无耻。”

田敦吉尴尬一笑,没有接话。此时小二敲门开始上菜,先是几个冷盘,皮蛋腊肉之类,一壶暖酒倒上后,吃的颇有滋味。很快,掌柜的又亲自端来一个大盘子,清蒸白鱼。这老家伙端上菜后,邀请两位大人品尝,立在旁边也不走。

想起清末老电影中的桥段,遗老遗少在老字号饭馆里品尝美食后,摇头晃脑的品评一番。掌柜的等到一句“地道”才心满意足。

周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软嫩香滑,鲜味实在,平平无奇的清蒸白条,做成这样,还真能称的上美味异常。白条,前世小时候家住江淮地区,这种鱼很常见,老家话叫白餐或者白条。大白餐、小白条小时候可没少钓过,这种鱼喜欢追着鱼钩跑,鱼刺细密,肉质嫩。可惜后来出去读书,工作后更是一直生活在南方靠海的城市,多食用海鱼。多少年没怎么吃这种小鱼,突然间吃到,觉得甚为鲜美。

他不由夸道:“掌柜的,你这宴乐楼厨子的水平可以呀。小小白餐鱼,烧的如此细腻鲜美。”

“哈哈哈,”田敦吉突然大笑起来:“扬子江刀子鱼在江南无甚稀罕的,周相公把他当做了白餐鱼,却是辜负了掌柜的一番苦心。”(注2)

“周大人是凤阳府千秋县人,分不清刀子鱼和白餐也是正常。其实二者也无甚大的区别,只是在京中吃个稀罕。每年清明时节,正是刀子鱼上市时候。我等能在京师吃到,也是睹一睹相思”。(注3)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长江刀鱼啊,新闻上热炒的几千块钱一斤的刀鱼。年轻时没机会吃,上年纪后长江十年禁鱼,有钱也吃不到。周凎不由操起筷子,又狠狠的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入口中。想起它高昂的价格,这次吃的更觉鲜美。

一条鱼没吃完,突然他想起新闻上关于刀鱼为何贵的原因,说它出水即死,人工没办法养殖等。不由好奇道:“掌柜的,我好像听人说过,这刀子鱼出水即死。是有人在京师附近养殖此鱼吗?”

“京师水苦,哪会有人养鱼。早年间,小人随家父在京师中经营宴乐楼。当时京中多食辽河刀子鱼,没多久建奴作乱。辽河的鱼吃不成了,有商人把扬子江刀鱼运来,肉质虽不如辽河刀子鱼,也能让我等江南人解一解思乡之情。”

“江南离京师数千里之遥,这鱼也不是腌制过的。他们是怎么运过来的?”周凎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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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出自冯梦龙《警世通言》,天启四年(1624年)由兼善堂发行。

注2:长江中下游在明朝时,称呼为扬子江。因为明朝中晚期对外交流比较多,一些传教士都纷纷记载长江为扬子江。直到现在西方把中国长江通称为“扬子江”,“Yangtze River“。

注3:明末历法有改动。按照找到的资料,崇祯于2月27日行耕耤礼,暂定为春分吧。15天后,3月12日是清明。特意提醒一下,清明是二十四节气里的一个,并不是和现在一样,单指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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