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知府衙门。

刘宸当天要见官绅代表,同时他也见了田德隆。

“刘将军,恭喜您攻下武昌县,江南江北皆能立足,意义非凡,下一步就应该打武昌府城了吧?”

田德隆脸上带着商贾特有的和善笑容,给人一种“与我做生意你一定不亏”的假象。

但刘宸知道,真要信这是个实在人,那自己定要吃亏。

刘宸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田当家请坐,有话直说。”

“谨遵将军号令。”

田德隆规行矩步,坐下来时都还显得很恭谨,双膝并拢,把手还放在膝盖上,头微低,不与刘宸对视。

“是这样,家母对义军做事讲规矩,以及刘将军为人,都是非常敬佩,差遣小人来问问,看军中有什么缺的,让不计一切给筹措送过来,我们田氏一门在江西和湖广地面上都有人脉,也有自己的生意,还有一些家底……”

田德隆说这话的时候,仍旧是在兜兜转转,不肯明说。

刘宸道:“怎么,是来谈赎金的?”

“可以这么说。”田德隆道,“不过小人从武昌府出来,走得匆忙,并未携带什么财货,您有何需要,只管先提,小人可以去老家江西德化凑集,德化距离此处也并没有太远,您应该是知晓的。”

刘宸点点头道:“田当家,我知道你家大业大,黄州没有哪家豪绅能与你的家产相提并论,你这官商做得也算是独具一格。”

“这……”

田德隆心说坏了,这是要狮子大开口的节奏。

“但是呢。”刘宸话锋一转,“我义军现在基本的用度也筹措到,该打的仗也都顺利打下来,不缺田当家这点。且我们举义行事,一向公道,要是收你们的银子,岂不被人当成是绑架勒索的贼寇?会为人所不齿,不利于以后攻城略地,所以……你的心意我接纳了,就把人接走吧。”

说着,刘宸站起身,似乎是谈完了。

田德隆赶紧道:“刘将军,您这就误会了,或是先前小人话说错了,这不是赎金,纯粹是我家敬仰您的为人,敬仰义军的义举,想就此捐献一些,助您成就大事。其实……不瞒您说,我家在江西时,也曾跟地方上的……好汉有所往来,平时的照应也都不少,该送的……也送过。”

“是吗?”

刘宸提起几分兴趣,转身望着田德隆道,“田当家还有呼保义的风范?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田德隆叹道:“祖上也有……做这种事的人。”

“哦。”刘宸道,“你对我如此坦诚,我反倒觉得不太好意思,其实你不必说,我也不用知晓,咱萍水相逢,以后很难有机会见面,何必开诚布公呢?”

“可是家母……”

田德隆一脸为难道,“对义军的善举,非常敬佩,认为若是义军将来能成就大事,我等现在投效,或是既能保留家业,还可为将来筹谋一番,成就大事。”

刘宸笑了笑。

心说,这真是那老太太的真实想法?

不会是被绑架之后,产生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吧?

敬佩一群绑架她的贼?

刘宸很想说,老太太,你前半生应该过得很不幸福吧?一点小恩小惠,就让你感动到如此?

“田当家,就算令堂有如此想法,你也应该劝她,我们只是一群流寇,连自家地盘都保不住,辗转流落到湖广,用了一点手段占了两座城,但很快官军主力就会从河南、江西、南直隶等处聚拢而来,到时我们四面受敌,近乎没有成大事的可能。”

刘宸并不知这家人是怎么想的。

他也需要试探。

反正他是不相信田家真的想投效,在走和留之间,刘宸不信有的人会死心塌地跟贼寇绑在一块,除非本来就已是义军的一员,已经躲不掉的那种。

田德隆道:“刘将军,敢问一句,您下一步的计划是作甚?要打武昌府吗?”

刘宸微笑摇头道:“这个,恐怕不方便说。”

田德隆道:“您或有不知,小人唯一的儿子,在陕西时,开罪了阉人刘瑾的门生,那陕西是刘贼老巢,他的人在陕西无法无天,令犬子死于非命,小人也在那丢了半条命。”

刘宸道:“这我还真有耳闻。”

田德隆心说不简单,原来这群贼,对我老田家早就研究,怪不得拿捏我们这么准,给赎金都不要,这是看准了我们跑不了?

“我田氏一门,现在已绝了后。”田德隆道,“我既无叔伯,也无兄弟,如今只有一个义子为早年收养,但这孩子也不太争气,成不了大事。要是我这一脉断了,这偌大的家业,也无人可继承。”

刘宸笑道:“田当家身强力壮,又不是不能生养,为何不趁年老体迈力不从心之前,再……生他一两个?”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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