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小王皓跑出屋子后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托着小下巴看着茂盛的树冠发呆——
他会跟阿言一样把我抛高高吗?
他会跟孙将军一样对我笑吗?
他会跟娘亲一样教我识字吗?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嗯,什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是什么样子呢?还有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又是什么意思呢?
总之小王皓很是纠结,从这个晚上起他每天都在想‘父亲’的事情,总是百思不得其解。
孙尚阳的有一道奏折送到建康,呈现在元帝陛下面前时正好在朝堂之上,元帝看罢奏折便呵呵的笑了起来,抬手把奏折递给身边的掌案太监,说道:“给王公看看。”
太监把奏折递给王昖,王昖打开来看罢,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复杂。有喜有忧,还有惊讶不解,一时间理不清楚。
元帝温和的笑着,欠身向前,问着王昖:“爱卿以为,此事可行否?”
“这件事情牵扯到臣的家族,臣还要与族中几位兄弟商议后才能决定。”王昖说着,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王博。
元帝笑着摇摇头,说道:“朕听说过,那陈秀当年曾两度救过你家九郎的性命。九郎对她也算是倾心相待了。这话可有错?”
王昖已经猜透了元帝的心思,想想自己儿子为了这女子甘心入仕的一腔深情,以及这两年的悉心筹谋;再想想王氏家族如今盛极一时无须再与谁联姻来巩固地位;况且此事还牵扯到北境安稳,国若不在,家又何存?于是他拱手道:“回陛下,此言不错。”
“那就是了。”元帝笑着坐直了身子,轻声咳嗽两下,提高了嗓音宣布:“孙尚阳上奏,说那陈秀的五万精兵乃是她的嫁妆,她所求者,乃琅邪王九之正妻也。若今生有幸嫁给九郎为妻,她名下的万亩良田和五万家丁尽数作为嫁妆,带入王氏家族。此乃天赐良缘之事,朕准了。”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纷纷转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博的身上。
王博微微一笑,跨步出列,躬身道:“臣,王博领旨谢恩。”
元帝陛下又道:“此次彭城北境大胜,陈秀功不可没,朕已经决意,封陈秀为贞烈将军,食三品俸禄。”
朝堂之上又是一片沉寂。
王家娶了个好媳妇啊,和万亩良田和五万精兵的身家不说,还是个三品贞烈将军!
“嗯?怎么,众卿还有什么异议么?”元帝的脸色慢慢地沉下来。
满朝文武立刻躬身,齐声道:“陛下英明!”
“退朝吧。”元帝说着,懒懒的站了起来,扶着掌案太监的手转身离去。
文武百官齐声山呼:恭送陛下。
之后便有人纷纷上前,对王昖和王博表示祝贺。
“恭喜王公!恭喜恭喜!”
“王公大喜!天赐良缘啊!”
“陛下赐给王公一个好儿媳啊!王氏家族代代兴旺咯!”
“恭喜九郎,据说那陈秀天姿国色,九郎有福气咯!”
“听说九郎与那陈秀早就情投意合,如今佳偶天成,可喜可贺!”
……
王昖和王博对着众人频频拱手,王昖满脸含笑,王博虽然脸上依然淡漠,但眼睛里终于带了笑意。
众位大臣一边议论着一边出了大殿,往宫门处各寻各的马车去了。
也有一些平日与王家不怎么对付的人悄悄地聚到了一起嘀咕:“你说,陛下怎么就答应孙尚阳的奏折了呢?让那个妇人带着五万精兵和万亩良田嫁入王家,以后王家岂不是更加霸道了?”
“你懂什么,那五万精兵若是给了孙尚阳,必然是真正的五万精兵。可若是给了王家,只能是家奴了。再说这桩婚事,那陈秀虽然有些战功,但毕竟不是公卿大族出身。如今贺公彦还没把她召回家族不说,就是召回来了,也只是个庶女。把这样的女子许给王博,实际上是削弱了王家的势力。这对陛下来说,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咯!”
“哎,你还别说,听你这番话,我才觉得有点意思。”
“可是,那王家父子怎么看怎么开心呢!”
“能不开心嘛,以王家现在的势力,根本无需强强联合了。娶个有能征善战的儿媳妇还带了那么一大笔嫁妆,换谁谁都开心。”
“咄!王家根本不缺那万亩良田吧?”
“缺是不缺,可良田谁会嫌多呢?自然是多多益善咯!”
……
王博和陈秀的婚事定下来,最高兴的人除了王博之外就是王麟了。当晚他便兴高采烈地跑到王博的私邸,非要拉着王博一醉方休。
王博心里也是真高兴。想不到他心爱的阿绣拼死换来的一切都不在乎,唯一所求便是能与自己成为夫妻。这样的深情,对王博来说是多么可贵。高兴之余,他忽然觉得等了三年终究是值得的。
婚事定下来后,王昖又犯了愁。
按照婚礼的礼节,男女双方要有媒有聘。皇上赐婚算是有了极好的媒人,可这聘礼往来怎么办?彭城距离建康那么远,一个来回差不多要两个月。这六礼过下来,一年都要过去了。王博已经到了及冠之年,况且陈秀那里还有自己的孙子。
王昖思来想去都觉得必须把婚事抓紧办了,好让孙子早些认祖归宗。于是他趁便进了一趟宫里,跟皇后聊了半日。
之后,皇后便以一国之母的身份,在建康城内赐了陈秀一座宅院,曰:贞烈将军府。并请皇上下了圣旨,叫贞烈将军即刻进京述职。
述职什么的都是借口,主要是为了行聘嫁之礼更方便。再有,就是王昖的一点私心,就是想早些日子见到孙儿。
他早就从女儿阿瑶那里听说,九郎的卧房有一张陈秀母子的画像,画中的小孩儿玉雪可爱。这可是王家长房嫡孙,自己这正经的祖父还没见到呢!
于是圣旨颁下去之后,王昖又立刻叫王博写了一封书信,信中言明要陈秀务必带着小王皓一同进京。
如此奏折圣旨往来几次,陈秀动身的时候已经到了九月。
临行前,陈秀把手下的十名教头召集道跟前,叮嘱他们每人带四千人,分散到农庄里去。一来是保护农庄的妇孺老弱,再就是有旱涝灾害,他们也要出一份力。而且陈秀觉得,彭城北境至少三五年内应无战事,这些人又拿不到朝廷的饷银,所以还是回去耕种比较好。
另外她留下了最早跟随她的那一万人。
又把这一万人分成两队,一对归阿言管带,一对归阿信管带。
此次去建康,阿言带五千人随行,阿信带五千人留在丰城,听从陈酆差遣。
因为皇上的旨意是让陈秀接到圣旨后即刻进京,所以随身携带的物品一概从简。陈酆舍不得姐姐和小外甥走,连日把行装打点整齐,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凡事想得到的都装上了马车。临行前还拉着陈秀的手,红着眼圈儿叮嘱:“若是建康住着不舒心,阿姐依然还回丰城来。这里才是你的家。”
陈秀拍拍弟弟的手,笑着劝道:“你如今也是五品亭侯了。可不许做小孩子的模样。书房里东壁橱第三格里有我写的一些东西,你抽空看一看,整理一下,找个机会上奏给陛下。会对你的前程有用的。”
陈酆猛地转过身去偷偷地落泪。陈秀拍拍他的肩膀,带着王皓上了马车。
陈氏原是要跟着陈秀去照顾王皓的,却被陈秀留了下来。她说,只要温夫人还活着,贺家能不回去就不回去。娘亲在丰城过的是老夫人的日子,回到建康又要看人脸色。又叫陈氏好歹留意,选个贤淑的好姑娘给陈酆成家,早日抱上孙子才是正事。
马车缓缓地从丰城南城门离开,沿着宽敞的黄土官道往南走。
一早醒来一直不出声的小王皓忽然从陈秀的怀里站起来,趴到车窗上去探出小脑袋,对着身后大声的喊:“舅舅——舅舅——”
陈秀忍了许久的眼泪汹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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