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陈秀和陈酆乘车穿过建康城,从北城门离开。

王博没有亲自相送,因为新春刚过,建康城大街小巷来往的庶民颇多,目前的状况陈秀陈酆姐弟二人的身份不能暴露,王博再不舍也要忍下。陈秀临别时在他耳边悄声说:为了能够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请他一定要忍过这一时。

只要她愿意的,他便没什么话说。

虽然毫无道理,说出去也会被人耻笑。可那又怎样?在他的心里,就是想这样做。

他王博是什么身份,心底想做的事情,又岂会顾忌那些凡尘俗世的破规矩?

马车行驶在建康城的街道上,陈酆看了一眼眼圈儿通红的姐姐,低声叹道:“阿姐,你可真是狠心。刚刚我偷偷看了九郎一眼,心里便觉得一阵阵的痛。你真舍得啊?”

换了一身男装,又经过易容的陈秀无奈苦笑:“九郎并非一般士族郎君,想要站在他的身边,必须有强大的后盾。你我皆是庶出,贺氏家族又是那样的,我们不自己努力,难道还要把希望寄托在那些人身上吗?况且,你也知道的,你阿姐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给人家做妾。”

陈酆点头,轻叹一声转了话题:“也不知道家中怎样。娘亲和皓儿两个人过年,会不会孤单。”

陈秀轻笑:“皓儿那孩子本来就是个冷僻的人。有多少人在他身边他都是那个样子,这一点跟九郎一样。至于娘亲……呵呵,我想这个年她过的应该不会寂寞。”

陈酆想到自己的父亲奉旨去丰城的事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阿姐,你可真是的,居然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陈秀叹道:“这有什么不可以?他欠了娘亲半辈子,如今不过是陪着娘亲素素静静的过个年罢了。再说,他若不是顾忌你我姐弟如今的势力,怎么可能撇开建康城的温柔乡跑到丰城去?你还别忘了,他临行时还带了十二个美姬呢,听说是贺康孝敬的——如此父慈子孝,可是叫人刮目相看!”

“士族公卿之家,不都是这个样子吗?阿姐又何必为了这些闲事生气。”

“别人我不想多说,但是娘亲为了他受了那么多苦,我就是瞧不惯。”

“呵呵,有了这个年,娘亲的心愿也算是达到了。只是他见不到我们不肯离开,可怎么好呢?”

陈秀轻笑:“怎么会呢,我可听说温夫人已经病重,正在请医延药呢。据说都下不来床了。”

陈酆不解,疑惑的问道:“真的假的?”

“不管真假,他们母子是不会让他在丰城呆太久的。”

“呵!”陈酆不屑的冷笑,“这种手段都能用上,真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的夫人。”

……

陈秀姐弟二人的车队打着临州城某商铺的徽号,缓缓地穿过建康城,出北城门往临州城的方向去。

而温夫人病重的消息则早在他们之前传到了彭城,又由彭城太守手下的护卫传到了丰城的时候,恰好过了上元节。

听闻温夫人病重,贺公彦这半月有余的好心情顿时委顿下去。

陈氏本就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看着贺公彦沉下去的脸色,轻声劝道:“夫主还是早些回建康去吧。”

“可是阿绣和酆儿还没回来……”贺公彦心里一阵阵的烦躁,见不到这一双儿女,回去如何向皇上交代?

陈氏劝道:“夫主出来日子久了,夫人又病了,偌大的家里没有主心骨是不行的。至于酆儿和阿绣的事情,等他们回来了,妾替夫主跟他们说。”

贺公彦一把握住陈氏的手,低声叹道:“阿忆,还是你体谅我啊!这件事情都多多拜托你了,等我回建康把家里的事情处理清楚,立刻派人来接你回家。可好?”

陈氏轻笑着摇头:“我出来的日子久了,习惯了这乡野之间的日子,再回去怕是不能适应。”

贺公彦叹了口气,说道:“等我安排好了,在城郊修建个庄子给你住,那样我们离得也近些,我想你了,坐着马车不到半日的光景就到了。不像这里,打一个来回都要两个月。反正阿绣和酆儿都要回建康去的,你说呢?”

陈氏轻笑:“如果阿绣和阿酆都回建康去,我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那就好。”贺公彦一颗心落了地,拍拍陈氏的手,温和的说道:“那我明日就回去。早些把这些事情处理了,也早些接你们回建康。”

“那妾去叫人为夫主收拾行装。”

“好。”

……

如此,等二月里陈秀和陈酆回到丰城的时候,贺公彦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

新春伊始,春暖花开。

陈秀每日忙碌,有时候在山里几日不回。

陈酆则盯着春耕的事情,每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皓儿跟着陈氏,偶尔被陈秀带到山里去玩几天,依然是一副冷漠的小表情,惹得阿言等那些跟着王博的老护卫一个个喜欢的不得了,每回见了他除了规规矩矩的请安之外,便是抱着他爬树摸鸟,下河抓鱼,片刻不得闲。

四月天,春光渐老。耕田里的禾苗已经一尺多高,绿油油的一片放眼望去似是一大块绿毯铺在天地间,微风拂过,一层层绿浪翻滚,空气中带着野花和泥土的芬芳,叫人心中不由得明净朗润起来。

皓儿又跟着陈秀来到山里,大片的林木之间有开辟出来的平整场地,是专门给兵勇们练武用的教练场。

阿言正带着一组约五百多人进行对打搏击训练,儿郎们分成两队,一队青布麻衣,一队赭色麻衣,全都是短衫打扮,脚上穿着草鞋。打斗时‘哼哈’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却沉闷有力。

陈秀抱着皓儿在教练场边缘下马,阿言忙把手里的长剑收起,上前请安。

陈秀把怀里的皓儿放在地上,浅笑着问道:“孙将军来了没有?”

“回夫人,还没有。不过也快了。”阿言说着,抬头看看天空中的太阳,又俯身去抱皓儿,并开心的问道:“小郎君,昨儿属下捉了两只野兔,叫他们圈在笼子里呢,你要不要玩儿?”

“唔……好臭!”小王皓抬起小手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往后退。

“皓儿?”陈秀又气又笑,阿言带着这些人练武,自然要出汗的。这个极爱干净的臭小子居然当着人家的面说臭。

阿言却是不恼,哈哈的笑起来,扬手把长剑扔给身边的小护卫,说道:“小郎君嫌属下一身汗臭,好吧,属下这就去沐浴更衣,再来跟小郎君玩儿。”

陈秀轻笑:“你们一个个都惯着他。”

阿言笑道:“小郎君好洁,此乃天生的。记得属下初跟着九郎君的时候,郎君吩咐我等近身护卫每日早晚都要沐浴呢。”

陈秀摇摇头,牵着小王皓的手往山洞里走去。

小王皓不到两岁,因为从小吃的好,陈秀一直练武,怀着他的时候也没有荒废,所以他身体底子很好,不但个子比寻常的小孩子要高出两寸多,大病小病更是没有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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